更不必说邪魔的影子无处不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绵延不绝。倘若非要为这幅画面寻个形容词,那便是一张技艺拙劣、被墨汁弄脏了的旧画。
真是叫人不舒服。
伏魔录看得浑身不适,把目光挪到秦萝身边。
她今日穿了身浅紫色的小裙,薄纱温和,腰间挂着的浅粉吊坠摇摇摆摆,并非多么鲜妍明媚的色彩,好在能让它心平气和许多。
白也的心魔深处,居然已经异化成这种鬼样子了吗?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随时可以放弃。”
伏魔录担心小孩受不了,悉心提醒:“你爹娘的修为远远高于心魔,来到这里之后,能瞬间撕裂幻境,带你们离开。”
那样的话,心魔就没办法被破开了。
想起白也的命运,秦萝摇摇头:“伏伏,这里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
“前面两道幻境属于心魔浅层,对你们威胁不大。白也最大的心结在于孤阁,待他溶丹进入孤阁以后,魔障才慢慢到达顶峰。”
伏魔录沉声:“你们很可能已经来到了心魔深处,只要解开这里的困局,便可让心魔消失,但……”
它看了看铺天盖地的黑气,语气更加认真:“之前你们遇到的怪物大多在练气修为,打起来小菜一碟,而今来到此地,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在这场心魔里,妖魔邪祟的实力定会大大提升,并且全力阻止你们见到他。”
如果说之前的幻境尚且存有几分属于白也的意识,那这里便是心魔的主场,混沌且狂乱。
甚至于……就连这个空间里的白也,说不定也因遭到魔气侵蚀,变成了不知什么模样。
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秦萝总归有个保命的护身符。
“这个时候的白也哥哥,应该在孤阁里吧?如果想找他,去那里就好了。”
秦萝摸摸下巴,仰起脑袋:“让我看看——啊,找到了!”
她脸上本是带了势在必得的笑,话音落下的瞬间,小圆脸立马皱成了苦瓜。
陆望心知要去孤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孤阁高耸、挺拔入云,哪怕在这种极端诡谲的画面里,也显得格外突出。
但似乎,实在过于突出了一点点。
他们与那幢庞大的建筑相距很远,乍一看去,只能看见一片压抑阴森的黑。
孤阁仿佛是一切黑暗的源头,被扭曲成了歪歪扭扭的树干形状。密集的魔气黯淡无光,虚虚渺渺缠绕在高阁两旁,像蛇,也像漫无止境的夜色。
无论怎么看,都洋洋洒洒写着[切勿踏入]四个大字。
秦萝承认,她很没出息地抖了一下。
“不过,”秦萝朝陆望挪进一步,试图从朋友身上汲取些许力量,“既然孤阁长成了这样,说明它的确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对吧?”
陆望居然没表现出害怕的神色,一本正经回答她:“嗯。”
……好厉害!
秦萝不动声色挺了挺后背,佯装出一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模样。
“此地危险,我们——”
陆望说着凝眉,飞快挡在她身后,长剑破空而起,于半空划出一道澄净白光。
若是在前两处幻境,他出剑定能将妖邪一举击杀。此刻二者相撞,却出现了一瞬短暂的僵持,俄顷剑鸣铮铮,男孩被爆裂的魔气猛然弹开。
陆望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小孩!”
发觉了他们行踪的,是一个身如长蛇、吐着蛇信的男人。男人面庞嶙峋苍白,双手生了修长锋利的指甲,这会儿盯着二人瞧上一番,露出阴恻恻的笑:“吃——!”
话音方落,刀尖般的指甲直攻陆望侧脸。
伏魔录毫不掩饰厌恶之情:“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也干嘛要把这种玩意儿也想得如此逼真啊啊啊!”
在它出声的同时,秦萝迅速祭出问春风。
看那怪物的身法和速度,修为应该在练气巅峰到筑基入门,陆望修炼还没多久,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她以往习惯了《破阵曲》,今日却弹出一首《野蜂飞》——
《破阵曲》往往以强攻为主,略显莽撞。
与之相比,后者曲调迅捷、音律变换如雨,不但能重创对手神识,同时拥有搅乱心神的作用,恰好与陆望的出剑相得益彰。
怪物的攻势越来越凶,指甲凌空划过,隐隐带出几分冷寒风声,不过须臾,却被乐音浑然盖住。
秦萝的音律密集如雨,纷纷扬扬洒落耳边,化作一束束锐利风刀。
它听得难受,显然被激发了怒气,想速速解决陆望,奈何曲乱心神,让它的动作漏洞百出;想要转身将女孩置于死地,却又被跟前的剑光死死缠住,脱不开身。
又是一声乐音高扬,《蜂飞》顷刻转为《破阵》。看似杂乱无章的音符一并聚拢,宛如剑雨疾下,不偏不倚正中识海。
怪异的男人轰然倒地。
“你没事吧!”
秦萝拂去问春风,快步跑到陆望身旁。
与方才的怪物相比,他修为稍稍落了下风,好在没受多么严重的伤,只有胳膊被划出一条直直长长的狰狞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