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之后,宋砚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等意识到梦和现实的区别,心跳恢复平静,最终难堪地叹了口气。
他第一次对人承认自己的感情,是在有个大胆的女生向他告白在被拒绝后,失落地多问了他一句句。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宋砚倚着走廊栏杆,侧头看向教学楼旁栽种着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从树叶间隙中漏下来的光斑像星点子似的摇摇坠坠洒在他深色的校服上。
他看着梧桐树出了神,女生看着他英俊秀气的侧脸也出了神。
原来他和眼前这个陷入情愫的女孩子无异,那些面红心跳的反应,都是来源于每次和温荔不经意间的对视和接触,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也很明朗。
“嗯。”
宋砚简短地回答。
女生没再多问,她是笑着离开的。可是等宋砚回教室的路上,他看到女生将头埋在朋友的怀中,似乎是在哭,朋友则是耐心地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慰。
这就是和不喜欢自己的人告白的后果。
宋砚心想到时候他要找谁哭?找柏森吗?柏森是会安慰他还是直接给他一拳骂他撬墙角?
不甘心的同时却又觉得自己卑劣,明知不能有心思,可谁又能管得住理智之外的沉沦。
宁愿维持现状,也不愿面对袒露之后可能面临的难堪,如果有这个胆量说出口,谁会愿意活在独角戏里。
他甚至愚蠢地想要在毕业之前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直到温衍的话狠狠敲醒了他。
多年后红毯的重逢,心中任是再澎湃万分,也抵不过扑面而来的陌生感。
但也因为那次红毯的重逢,在公众眼中,他和温荔开始有了交集。
作为一个电影演员,竟然答应去走电视节的红毯,当时就连没抱希望邀请他的赞助商都很惊讶。
如此明目张胆,他压根没打算瞒着,自己就是冲着某个人去的。
只不过没有人察觉到,包括温荔。
她那时候在化妆间哭得很伤心,可是一见他来,就立刻收了眼泪,把自己的脆弱通通藏了起来。
宋砚心想,她一点都没变啊。
不过也多亏她“失恋”,心里耀眼了很久的那朵玫瑰,他终于有了靠近她的理由。
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了她很多年,现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参与进她余后的人生。
宋砚醒了。
他愣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以前的事。
等回过神,突然觉得手臂上少了压迫感,侧头一看,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他的怀里滚到了床的另一边。
其实他们常常都这样,宋砚习惯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她,但每次等到两个人睡熟,也不知道是谁先觉得不舒服,转个身继续睡自己的,等白天醒过来,就发现昨晚还抱在一起的人又泾渭分明地占着一边的床各睡各的。
现在半夜醒过来,终于真相大白。
她竟然还总是怪他半夜把她推开。
宋砚开了床头小灯,把人又捞了过来,就着温润灯光低眸看了她半天,最后伸出手指顺着她的眉心一路滑下。
等手指来到嘴唇,男人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凑过去亲。
其实温荔有一点起床气,不过分情况,被无端吵醒和因为唇间被啮咬摩挲的触感而惊醒的感觉是不同的。
“抱歉。”男人沉哑的声音响起,“吵醒你了?”
“你怎么还没睡啊。”温荔迷迷糊糊地嘟囔,下意识问,“做噩梦了吗?”
两个人睡前才刚从激情中退却,她一声充满了倦意的呢喃却又使得他的欲望开始回潮,宋砚从不对她隐瞒自己每一刻的动情和着迷,眼里全是令温荔不好意思直视的柔情缱绻。
只可惜她睡得不省人事,压根就没看着。
人在晚上的时候格外容易多愁善感,宋砚觉得这一刻他对她是真的爱到了极点,也依赖到了极点。
他说:“嗯。”
温荔稍微清醒了点,纤细胳膊穿过他的后脑勺,身体往上耸了耸,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上,像他常常抱她那样,以一个略强势的姿态抱住了他。
她摸摸他的后脑勺,哄道:“这样就不怕了吧,睡吧。”
属于她甜香的味道侵袭鼻间,慵懒又困倦的声音入耳,宋砚想笑之余又顿觉自己今晚有些过于矫情。
其实温荔完全有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资格,而他在多年后也完全可以用前辈的身份往下俯视她。
但她没有,甚至于在知道他的心意后适当地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就为了让他释怀曾经的伤痛。
他也没有,因为在他心中,她一直耀眼。
自己偷偷爱了很多年的人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其实等待也并不是多么无望的事。
如果那个人值得。
从前对她的遗憾和不甘,以及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辛酸和落寞,都在之后的年岁中慢慢地被她给抹平了。
有人哄着他睡,宋砚很快地再次睡了过去。
这次他做了一个明亮又斑斓的梦,慵懒夏季,日光大盛,鸟声如洗,微风吹动桌上的书页,他坐在教室的窗边,隔着玻璃去看楼下的她。
穿着杏黄色校服的女孩儿也正朝上望,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学长!”
那就是他迄今为止所经历过的所有夏天中,最让人悸动的那一瞬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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