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路又青一直盯着她,水盈盈的杏眼儿一弯,和他保证:“我的肠胃病很快就能好起来,等假期一过,我还要和你一起去上学呢。”
“真的?”
路又青松了双手,却还在说:“我不想你死去。”
他知道什么是死亡,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村里以前有一位住在大队部的孤寡老太太,很爱笑,见了他也总是笑,后来她不见了。村里人就说她死了。
南絮啼笑皆非,再一次和他保证:“我不会死去。”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少年逐渐翘起的嘴角,又补充道:“我会陪你一起长大。”
秋风吹过,少男少女的衣摆随风而动。
在微暗的巷子里,他们相视而笑。
纯真无邪。
十一假期过去。
返校的日期是十月八号——周一。
南絮果然准时地背着书包出现在了巷子里。
路又青在拐角处正等着她。
俩人一碰面,脸上都带了笑。
南絮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糖三角(白糖馅)递过去,说道:“我妈妈早晨刚蒸的,快尝一尝。”
路又青伸手接过来,低头就咬了一口,甜味透过舌尖传到味蕾,“好甜。”
“吃吧,甜了让人心情愉悦。”
南絮又变戏法一般从粉色娃娃领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两个水煮蛋,一个递给路又青,一个自己剝开皮吃。
她又说:“这是奶奶给我煮的。”
奶奶怕她营养跟不上,天天变着法子让她吃鸡蛋。
少年再是冷清,也终是说了一句,“孙奶奶对你真好。”
老人对南絮的慈爱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南絮满足地眯起杏眼儿笑,大姐大一般拍拍路又青的肩膀。
她一开口便十分豪迈:“没事,我对你好。”
养崽的快乐不就是要努力对他好嘛,好一点,再好一点。
四季更迭是大自然的规律。
就像孩子一天天会长大,父母会一天天老去。
周而复始,连绵不绝。
秋季过后是冬季,当二零零零年的第一场雪从天而降时,南絮的五年级上学期生涯圆满地划上了句号。今年的家长会和往年最大的区别是罗婆子来了。
但罗婆子可不是为了给路又青开家长会而来,她是来和路又青划清关系的。
张梅气到发抖却无济于事,就像南富财说的,罗婆子不是路又青的父母,法.律也不能深究其责任。
罗婆子在路又青直升镇二中的名单下面按了手印,临走时还指着路又青的鼻子骂:“小兔崽子,从此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我对你的责任尽完了,希望你以后再别赖着我们家。”
罗婆子狠心绝情,回家之后就把路又青的东西扔在了门外。
路又青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扔,就是几件单衣服,一床破棉被。
路又青跟着罗婆子回来,用破棉被裹着几件单衣服,卷好了,抱在怀里。
他当下便没了住的地方,天又马上黑了,南絮心疼的很,拉着他去哀求孙好,“奶奶,天寒地冻的,小青待在外面会被冻坏的。让他住在咱们家里行不行?”
“你闭嘴。”
孙好甚少这么严厉地对待孙女,骂她:“别人家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们管。”
罗婆子刚赶了路又青出来,他们家就让路又青住在家里,依罗婆子的厉害劲,还不知道以后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南絮被骂懵了,茫然地看着孙好。
“傻孩子,你平时多聪明的人,怎么这会儿就忘了罗婆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孙好骂完了孙女又心疼,叹息道:“不是我不想收留这孩子,是实在不能收留。”
越是乡里乡亲的,口舌越多。
更何况,他们家就是想收留路又青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啊。
南絮突然就清醒过来,她刚才是太着急了。
她道歉:“奶奶,我错了。”
是她考虑的不周到。
但是她若不帮助路又青,又有谁会帮助他呢?
路又青看不得南絮为难,而且他也知道孙好考虑的对。
他俊秀的脸紧绷着,“我另寻其他的住处。”
过了这个冬天少年就十二岁了,他个头蹿的快,衣物又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