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浩荡,浓郁的生机从西北宁城的郊外向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卷了出去。闻老板在天威浩荡的夜色下,回头看向身后错愕的二人,淡淡道:“还不赶紧走?”轩辕天歌闻言后还有些愣怔,但祁渊却深深地看了闻老板一眼,拉过轩辕天歌就转身进入了黑暗中。深幽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一团团荧绿色的鬼火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它们就如同一盏盏灯火,为走在这条黑暗小道里的二人照亮了前路。轩辕天歌想要取回凤凰骨就得去往血海,但如今夙离在东海,没人能够带着轩辕天歌通往远在另一个位面的血海,所以她想要过去就只能从地府借道。地府同阳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自然也时刻关注着阳间,如今上面刚一出事,地府这边也得到了消息。祁渊和轩辕天歌刚一走出幽冥小道,就被早就守在外面的几位鬼帝和各殿殿主给堵了个正着,还不得祁渊开口,各殿的殿主们就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第一殿秦广王:“冥主,这阳间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北方、西北、南方、西南等多地城隍来报,说是天上出现了好几个血色的法阵,而且咱们的生死系统也跟了中了病毒似的,乌拉乌拉的叫个不停,小王让人一查看,好家伙!起码有着好几千万人的寿数都出现了异常情况。”第六殿卞城王:“东海也不消停,海水翻腾,海面上也出现了一个血色大阵,闹得我第六殿也不安稳了。”第十殿转轮王也不甘寂寞地凑了上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让被他们一群殿主给堵在后面的几位鬼帝给挤开了。南方鬼帝穿着一身鬼帝袍服,挺着个大肚子就挤了过来,一张弥勒佛似的胖脸给愁成了包子,他拍着肚子嘟嚷道:“罗浮山也出现了异动,少帝您也知道,罗浮山这么多年过去它自己也生了一些意识出来,但凡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它总能提前预知一二。这次罗浮山躁动,应当是又预感到了什么即将发生的大事,我思来想去的,应该就是跟阳间这次的事情有关了。”祁渊被这些殿主和鬼帝们的七嘴八舌给闹得脑门疼,心中后悔先前下来的时候就不应该图便捷直入阴司城中,他应该带着凤凰去忘川那边的,虽说得绕点路,可好歹不会遇上这一群家伙。祁渊在心里悔不当初,但面上却沉着淡定,听了他们的七嘴八舌后,他只瞅着南方鬼帝做了回答:“罗浮山的躁动应当跟阳间无关。”说完,他还瞥了一眼身边的轩辕天歌。南方鬼帝没做多想,更没有瞧懂自家少帝那一眼是个什么意思,摸着自己的大肚腩,憨直地问道:“那跟什么有关?”祁渊默了默,心道:跟血海有关呗。但这话他却没说,而是转了话,一眼扫过堵在跟前的众人,慢吞吞地开口:“你们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事儿要交代你们”众位殿主和鬼帝们纷纷神色一正,摆出了一个严谨又认真的神色等着自家少帝开口吩咐。唯有缩在人群最后面,带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神色的东方鬼帝之一神荼,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轩辕天歌的身上。怎么说呢反正神荼鬼帝看着轩辕天歌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子慈祥和蔼,就跟在看他自家的崽儿似的。“各殿殿主带着人守好你们自己的主殿,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必惊慌,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祁渊扫过众多殿主们,给他们提前打预防针:“并从你们各自的殿中抽出一些人手,让他们都去守着忘川和黄泉。”各殿殿主一听这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自家少帝的目光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少帝当做没看见他们眼里的紧张,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己的殿主们,自顾自地继续安排:“忘川和黄泉那边几位鬼帝也去帮忙看着点儿,还有轮回井那边,也要看顾着点儿。”他越这么说,一众殿主和鬼帝们的心情就越紧张了。转轮王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地府这是要被什么人袭击了吗?”祁渊瞥了他一眼,却越过了转轮王,将目光投向了最后面的神荼鬼帝,面无表情地问道:“神荼,你看够了吗?”别以为这里人多,你又躲在最后面,我就瞧不见你那一双眼珠子一直在盯着谁了!神荼鬼帝突然被点名,当即收回了目光,懒洋洋地一笑:“现在是看够了,少帝有何吩咐,尽管说。”祁渊忍着没怼他,只冷着脸道:“去找地藏王,让他一会儿去血海寻我们。”血海?神荼先是一愣,目光不自觉地又看向了轩辕天歌。祁渊却直接拉着轩辕天歌走了,走之前还故意挡在轩辕天歌的身侧,同时也挡住了神荼看向她的目光。神荼一见少帝这动作,立刻意味到了一股酸味,他悻悻地一笑,摸着鼻尖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但其他几位鬼帝和殿主们却在二人走后,安静了一瞬,然后炸锅了。秦广王哆哆嗦嗦地看向身边的其他人,问道:“冥主这是要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血海啊?还非要让地藏王也去?”转轮王同样有些懵,他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迟疑不定地道:“莫不是血海出事儿了?”“血海要是出事儿,咱们能不知道?”南方鬼帝‘嗐’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肚子,憨直道:“血海要是出了事儿,咱们这里还能这么安静?”北方鬼帝突然开口:“可是方才少帝做的那些安排”“说明血海待会儿就会出事儿,这是让咱们提前做好准备呢。”西方鬼帝接嘴道。东方鬼帝之一的郁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阴测测地提醒:“除了十多年前的那场意外,血海已经平静了千万年了,怎么可能会说出事儿就出事儿的。可少帝就是这么提醒了,你们觉得是为什么?方才他身边的那位,你们都当没看见吗?”南方鬼帝一拍肚子,“嗐!能没瞧见么!不过少帝他一向护得紧,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的也不能那么不讲究的一直盯着看呀,哪怕心里再好奇,但人家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郁垒被南方鬼帝这憨直的话给噎不得轻,忍了又忍后忍无可忍地骂道:“小姑娘个鬼!你们是忘了那位‘小姑娘’的上一世是谁了吗?如今少帝带着她去血海,又给让咱们做好地府会出现乱象的准备,你说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郁垒这一声吼,顿时将一众人给吼得安静了下来。在诡异的安静中,众位殿主和几位鬼帝们面面相觑。那位小姑娘的上一世是谁来着?是天地初开时,生于洪荒的第一只凤凰。那血海为何能够平静千万年的?因为血海下面镇着凤凰骨啊。那镇着血海的凤凰骨又是谁的?就是方才那位小姑娘的啊!!!!所以少帝带着她去血海,又提前让他们做好地府会生乱的准备是因为?在一番自问自答后,十八殿殿主连同几位鬼帝们全都裂开了。神荼鬼帝看着这些裂开的家伙们,伸手拍了拍郁垒的肩膀,懒洋洋地道:“平常心一点儿,别发火也别着急,否则容易老的。”说完,他又冲着众位裂开的殿主淡淡一笑,然后来了一个会心一击:“都抓紧着点儿吧,我去找地藏王出关。”神荼鬼帝把话一说完,他衣袍一晃,人直接不见了。片刻后,阴司城的中央大道上,十八殿殿主们齐齐发出了哀嚎,然后争先恐后、屁滚尿流地往自己的主殿跑。南方鬼帝砸吧着嘴,看着都快跑出一股尘嚣的各殿殿主们,干巴巴地笑道:“那个啥,这少帝每回来一次,还就闹得人仰马翻一次哈。”郁垒恹恹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哎。”北方鬼帝忍不住喊了他一声,问道:“郁垒,你上哪儿去?”郁垒浑身散发这一股厌世的萧索,头也不回地木着声音道:“去给又不做人的少帝擦屁股!”自家少帝不做人,丢下几句安排就带着前妻跑了,之后会出的乱子他是一概不管,所以收拾乱子的人就只有他们这些下属了。郁垒阴郁地抱怨一句:“如今‘下属’也成了高危职业了吗?”抱怨完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守忘川和黄泉了。至于不做人的少帝,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他带着轩辕天歌熟门熟路地穿过了禁地,直通了血海边。轩辕天歌看着他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有些心疼那群殿主和鬼帝们,“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只安排他们做好准备,却又不告诉他们即将要发生什么”祁渊哼笑了一声,睨着她就道:“就算不告诉,他们也会猜出来的,你真当他们傻么?”“我只是觉得还是应该如实告知他们一下。”轩辕天歌叹气:“毕竟这次的事情,地府算是被连累的,何况我还有取走凤凰骨。血海一旦没了凤凰骨的镇压,必起暴乱。”“想那么多做什么。”祁渊笑着道:“我不是让神荼去通知地藏王了么,有地藏王在,血海暴动会被暂时压住的。”二人说话间,通过了禁地通往血海的大门,一股冲天血气顿时扑面而来。站在血海边上,轩辕天歌看着翻涌不断的血海,闻着空气里那股千万年都不会散去的血腥味,惆怅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血海还是这个样子。”“本就是天地间最污秽之地,再变也变出花来了。”祁渊对血海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印象,从他转世之后这么多年以来,他一次都没有再来过这里,如今再一次站在血海边上,他的脸色就迅速地难看了下来。听着血海翻滚的海浪声,祁渊偏头看向身边的轩辕天歌,低声问道:“凤凰,你还有什么话是没同我说的吗?”轩辕天歌盯着血海的目光一顿,而后慢慢侧头看向他,她笑了笑,反问道:“什么话?你还想听什么?”祁渊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在看得轩辕天歌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时候,他撇开目光盯着翻腾的血海,笑道:“你说你取回凤凰骨之后,一直会被天谴加身。可是凤凰”他再次看向轩辕天歌,“为什么会有天谴加身呢?凤凰骨是你的,哪怕你现在不是当年的你了,但你的神魂却是啊。你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天谴为什么要追着你罚呢?”轩辕天歌:“”祁渊笑了笑,“你将自己的凤凰骨沉入血海以镇压血海的暴乱,本就是大功德一件,没道理你想取回自己的凤凰骨时,天谴反而不讲道理了起来。还有你说的超越创世境后会天地不容,天地有它自己的临界点我知道,承受不住超过创世境的修为我也明白,可当年在血海之上,被万千天雷加身,你却宁愿在这里焚烧自身,都不愿意融合双魂,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我是为了摩诃。”轩辕天歌抿了抿唇,“若当年我不那么做,如何救摩诃?我用自己的凤凰骨永镇血海换取大功德,不就是为了想要拿这份大功德能够保下摩诃未来做下的恶吗?你和我各自替摩诃担下了他的劫,这才有了他能够重新来过的机会”“我知道你是为了摩诃。”祁渊轻轻地嘘了一声,打断了轩辕天歌的解释,他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庞,眼中似依然带着笑,轻声道:“可是凤凰,你不觉得当年你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了吗?”轩辕天歌一愣。祁渊慢慢摸蹭着她的面颊,轻声细语地道:“从前我不知便罢了,但我现在知道,拥有着超越创世境修为的你,难道还怕担不下摩诃未来的恶果?拥有着超越创世境修为的你,难道还抽离不了摩诃体内的恶?创世境的祖佛做不到,但有着超越创世境修为的你却一定能够做到。“可是凤凰,你却并没有这么做。”祁渊眼神深沉了不少,连同轻浅的语气也冷沉了几分,他直视轩辕天歌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你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都没有融合双魂取回完整的力量去帮摩诃抽离恶念,不是你不愿意你不想,你那么疼凤凰幼雏,连命都可以给它,但凡有一点儿办法,你怎么可能不做呢?难道你就不想看着他们出生,陪着他们长大?难道你真舍得下我吗?不,你不是不想也不是舍得下,而是你不能!”轩辕天歌的呼吸随着祁渊的话猛地一滞,连眼神都闪烁了起来。祁渊看着她闪烁的目光,笑了,又冷又狠地笑:“凤凰,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很得意吧?千万年过去,到了如今,又要骗我一次?”“我”轩辕天歌张了张嘴,可她刚刚一开口,就听祁渊冷着脸嗤道:“闭嘴!”轩辕天歌:“”“想好了再说。”祁渊用指腹一下一下的摸蹭着她的脸,然后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了她的下颚,手指微微用力捏住了,“或者我给你点儿时间,你再编个更有说服力的谎话。”轩辕天歌被他捏着下颚,只能被迫地扬起脸,她哑了半天,才呐呐地道:“时间不够,编不出来了。”祁渊看着她一笑,轻声:“那就照实说。”“”轩辕天歌有些恹恹的,这个‘照实说’说完之后她恐怕要凉。可眼看着祁渊铁石心肠,轩辕天歌就明白,若是自己不照实说,只怕这会儿她已经站在了血海边上,他都不会让她去取回凤凰骨。难怪他要跟着自己来这里,原来就等着这一出呢。轩辕天歌踌躇半晌,在祁渊漠然的注视下,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凤凰双魂带双相,一面为善一面为恶,善相为混天凤凰,是天地间最洁净的神灵,而恶相”“恶相怎么了?”祁渊拧眉。轩辕天歌无奈:“恶相为戮天凤凰,将混天凤凰净化的所有恶念和邪祟都尽归己身,若说混天凤凰是这片天地间最洁净的神灵,那么戮天凤凰就是这天地间最污秽也是最恶的恶鬼。”祁渊捏着她下颚的手指一松,眼神里掠过一抹不可置信。轩辕天歌垂下眼皮,自嘲一笑:“现在你明白摩诃体内的恶念为何连当初的祖佛都抽离不出来了吧?凤凰有双相,作为凤凰之子的孔雀,也同样继承了这种双相。我不取回完整的力量,除了是天地不容,会造成天地不稳重归混沌的可能,也是因为我不能,一旦融合双魂,凤凰恶相就剔除不掉了。当年我宁愿在血海自焚,剔除凤凰骨镇压血海,除了是为了摩诃,又何尝不是想要摆脱。”“你如今已经融合了双魂”祁渊心里猛地一沉,他看向翻滚的血海,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若再取回凤凰骨,那你”轩辕天歌轻轻闭上双眼,“只有戮天凤凰,才拥有超越创世境的力量。”祁渊指尖一颤,想都没想一把拉过她抱住,“除了天谴加身,还有什么?”“没有了。”轩辕天歌闭着眼睛,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嘴角带着一抹苦涩,“除了天谴和剔骨的时候疼一点,就什么也没有了。”“当真?”“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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