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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曦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当真又回到了前世。他又成了那位纨绔不知事的六皇子殿下,成日里同几个世家子弟一切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可画面一转,身边的人慌慌张张地告诉自己,父皇驾崩了,他的三皇兄赵曦和已登基称帝,并下旨召他进宫。
入宫后,他见到了几位惶惶不安的皇姐,也见到了被囚在冷宫之中的母妃,却没有见到他唯一的小皇妹赵曦月。
冷宫之中,狼狈不堪的母妃咬着牙告诉自己,她被人骗了才身陷囹圄,她叫自己快逃,新帝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望着母妃凶狠冰冷的眸光愣了许久,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五皇妹呢”。
谁知他那位一向待五皇妹亲厚的母妃,在听到自己的问题时,却是忽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竟隐约浮现出了一丝癫狂之态。
看得他心中发寒。
等到笑够了,母妃才轻轻扬着嘴角,冰冷却又带着几分嘲讽地说到:“她如今,可是集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呐。”
画面回到大殿之上,赵曦和封了他安和王,给了他一座精美的王府,要他在京中继续当他的闲散王爷。他口中称是,回到府上,却由他的几百私卫护着,逃出了京城。
可在他逃离京城的第一年,赵曦和却没有对他做任何事,甚至还给他的王府赏赐了诸多珠宝玩物,仿佛他还在京中一般。
而他则在这一年里,寻找着救出母妃的机会。结果等到的,却是母妃被赐死,以及赵曦月被囚在宫中但身中剧毒的消息。
一时之间,震惊、悲痛,各种难以置信的情绪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了。
他偷偷回京,见了顾连音一面。
顾连音告诉他,赵曦月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药。此药是早年从番邦传入大夏的,药性不强,使用得法还有缓解头痛、凝神静气的功效。但若是持续服用,就会使人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在不知不觉之中丧失生活自理的能力。
当时的赵曦月,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给她下毒的人,顾连音没有明说,可从他的眼神中他却猜到了那人是谁。
是他的母妃,他那位一向要他多照顾妹妹一些的母妃。
在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当初入宫时母妃同他说的那番话。她说自己被骗了,她说她以为那个人是诚心帮她扶持他坐上地位的,她说“他”原来一直都是在为赵曦和铺路。
他有心想问问那个人是谁,可母妃已经死了,他谁也问不到。
那一刻,他心神俱裂,甚至萌生了进宫求赵曦和赐死自己的念头。直到谢蕴的一句话点醒了自己。
谢蕴问了他三个问题。
“殿下忍心让康乐公主独自在宫中等死么?”
“殿下舍得让先帝的基业落入谋朝篡位之徒的手中么?”
“殿下甘心就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么?”
便是这三个问题,让他决意救出赵曦月,赢回他赵氏江山。
赵曦珏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的望着帐顶的花纹。他的思绪还浮在方才的梦境之中,自他回来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梦见前世的景象。
“六哥……”
一声呢喃在耳旁传来,赵曦珏微怔了一下,侧头望去,他家五妹不知为何正伏在他床边睡着。许是自己无意识的动作打扰到了她,她微蹙了下眉头,呢喃着转头换了个方向趴着,继续沉沉睡去。
她仿佛已经这般趴了许久,白嫩的脸颊被压得红了一块,几缕碎发沾在她的颊边,她随手将掉进唇缝中的发丝拉开,睡得安稳。
赵曦珏这才想起了自己晕倒之前发生的事。
晕倒前赵曦月慌张不安的神色和前世他将她救出宫之后,她恬静却毫无生气的笑颜在眼前交织。
赵曦珏弯了弯嘴角,将她落在唇边的碎发绾到了耳后。
“真是个傻妹妹。”
赵曦珏仿佛叹息一般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宫中响起,伏在手臂上的赵曦月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显然还没有睡醒,四目相对,她望着对着自己浅笑的赵曦珏发了好一会的呆,才猛地坐起身。
“六哥!”
她双眼蒙了一层水汽,连日来的害怕和疲惫让她下意识地直接扑到了赵曦珏的怀里。在听到赵曦珏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她才讪讪地退开,声音低低地又唤了一声:“六哥……”
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模样。
她怎么就忘了她家六哥还受着伤呢……
受伤?赵曦月一双杏眸睁地大了一圈,她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丢下一句“我去召太医”之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赵曦珏躺在床上无奈苦笑,他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呢。这傻丫头难道就没注意到,在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守在屋内的宫女已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应当就是去找太医了。
前世里明明是个心细如发的温婉性子,这一世怎么就成了毛手毛脚急急燥燥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追忆前世的事,赵曦珏微怔了一下,敛目将眸中的思绪尽数藏起。
他这一次昏昏沉沉地昏睡了许久,久地连顾连音都在怀疑自己的诊治是不是出了问题。不过他总是醒了,在顾连音又仔细地为他诊治了一番,确定体内的毒素已除干净,只需要养好身上的箭伤之后,才让赵曦月和匆忙赶来的良妃长长地松了口气。
赵曦珏眼中闪过一道微光:“顾大人的意思,孤这次中的毒,是自番邦而来的?”
顾连音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点头道:“此毒的确是多年前传入我大夏的,因其有缓解疼痛的功效,许多大夫都会酌情入药,只有剂量不当或是长久使用的情况下才会成毒。虽说药性奇特,却不是什么稀奇的药物,并无太大的指向性。”
此事在他为赵曦珏诊治的当晚就同建德帝说过,如今见赵曦珏问起,便又重复了一遍。
赵曦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如今番邦与大夏关系正是紧张的时候,若是因此将刺杀一事归结到番邦头上,的确是有些不大合理。虽说最后受伤的人是他,但当日他看得明白,那些刺客明摆着是冲着赵曦月去的。番邦的人实在没有这个理由,要针对一位还不到及笄之年的小公主。
“顾大人,孤所中之毒的事,就不必告诉母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