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还真舍不得一件衣服,她舍不得的原因,最主要就是听不惯这个理直气壮的口气。
“她那衣服千针万线绣出来,能不费功夫吗,再说不一定是衣服得半年。”冯妙慢悠悠道,“是人家那个绣娘手上活儿特别多,你去定做得排队,排队半年还是少的呢,遇巧了前边排的多,你一年都排不上。”
关键是,要不是她是合伙老板,她们绣坊压根就不会接这种定制婚礼服,光是出口的团扇和刺绣和服订单都忙不过来了,又在忙着新开发缂丝产品。
大姑:“那不行你就给她加点钱,叫她先给我们做呗,冯妙,那是你亲表侄子,你看我话都跟大宝说出去了,他说好看,我说等他结婚给他媳妇弄一件。冯妙,你说你现在有出息了,日子好了大城市人了,亲戚朋友也得多照顾一下,谁跟谁呀,你可不能跟那个卞秋芬似的,自己发达了六亲不认,忘爹忘娘的货,她爹娘整天在家骂她呢。”
“卞秋芬怎么了?”冯妙不急不恼地问了一句。
于是大姑开始喋喋不休讲卞秋芬,说卞秋芬大学四年就回来过两次,自从结婚后几年没回来了,她亲大伯死了她回来过一次,还是她爹娘打了两个电报催回来的。
然而有一说一,有些事情上冯妙是不太待见卞秋芬,但是在她对待娘家这件事情上,冯妙其实觉得她没什么错。
这事情上肖微有一次还跟她讨论过,说卞秋芬的娘家就很极品,之前的就不说了,自从她嫁给肖淮生,卞秋芬的娘家每次写信打电报,中心主题基本上就只有一个:要钱。
而且要钱的理由五花八门,哪个亲戚结婚了,哪个亲戚生孩子了,这些勉强算是人情往来吧;爹娘生病了,侄子生日了,这些也勉强算是家人亲情吧;家里修房子跟她要钱,小弟订婚跟她要钱,就连她大弟两口子想买个摩托车都能跟她要钱,理由是她在帝京有身份,家里没个摩托车没面子。
偶尔不是要钱的电报和信,差不多就是让她回家的,似乎什么屁事她都应该千里迢迢跑回去一趟,真有重要事情也就罢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去世了,她爹娘都能给她专门给她打电报让她赶紧回去烧纸,还振振有词说农村白事规矩大,她不回去爹娘不好看。
退一步讲,别说卞秋芬一个穿越女,能不能认同为原主还一说,就是一丝不掺假的原主,摊上卞秋芬那样的娘家人,少来往也没什么不对。换给谁都该这么干。
肖微在法院工作,很多事大约见惯不惊了,肖微就说过,卞秋芬在娘家的事情上处理拎得清,原生家庭接受不了,既然都逃离出去了,不就是为了远离吗。
冯妙笑笑道:“大姑,我听说卞秋芬一年两季礼,春节和中秋节都会寄钱回来的,路远工作忙,也没六亲不认啊。”
“呸!”冯大姑道,“她一年两季礼,一季寄一百块钱回来,别的啥也不管、啥也不问,远近亲戚她都不来往,还嫁的那么远,平常又帮不上忙,这闺女白养了。”
“一百块钱也不少了呀,”冯妙道,“一年两百,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十块呢。”
大姑说:“她不是有钱吗,她有钱有势,嫁得好婆家都是干部,你看看她家里两个弟弟,她当大姐的不该帮吗。好容易老卞家出个大学生,嫁到帝京有出息了,大家还觉的脸上有光呢,她可好,没有人情味,村里她三婶的娘家侄子去帝京看病,专门打电报托她给找找人,她理都没理。”
冯妙:“她三婶的娘家侄子啊,生的什么病啊?”
大姑于是开始说生的是什么什么病,去了哪里哪里治……
冯妙:“现在治好了吧,现在都能正常了吗?”
大姑又开始说现在那人如何如何了,重活干不了,媳妇也不想跟他过了……
冯妙:“哎呦,那有孩子了吗?”
大姑:有一个孩子几岁几岁了……
冯妙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是割裂的。比如她在西三所的时候感觉是一个世界,在帝京家里的时候是一个世界,回到老家觉得是一个世界,现在跟大姑说了会儿话,让人觉得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了。
同时冯妙发现一件事情,就是卞秋芬老家的许多人,似乎并不知道她嫁给肖淮生是当后妈,在大姑他们这些人口中,卞秋芬嫁了个家庭很好的干部子弟,从来没提到过肖淮生有三个孩子。
至于是谁瞒了的,是卞秋芬本人还是卞秋芬的爹娘,那就无从得知了。毕竟卞秋芬就不怎么跟娘家来往,肖淮生没来过,她爹娘家人也从来没到帝京去过。
冯妙被大姑拉住说话,冯跃进忙了一上午在西屋喜房里稍微休息一下,听着外头他大姑哆哆哆对冯妙狂轰滥炸,听着冯妙一路把大姑的话题引向稀奇古怪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路跑题万里去了,冯跃进不禁想笑。
“大姐这个性子也真有趣。”新娘子悄声笑道。
“我去看看。”冯跃进说,“我姐也累了,哪来的工夫听她呱呱。”
冯跃进从屋里出来,随手借了村里本家来给他帮忙喜事的拖拉机,扯着嗓子吆喝一声:“大姑,快点儿,赶紧的我亲自开拖拉机送你回去,旁人可没这待遇。对了,给你的喜烟喜糖呢,都拿上,可别忘了。”
大姑一拍衣兜,赶紧往堂屋跑,去找她这两天装喜烟喜酒喜糖的布袋子。
冯妙憋不住一笑,冲冯跃进比了个大拇指,转身溜了。
等到冯跃进开着拖拉机把大姑送回家,都送到村头了,冯大姑恍然想起来:哎呦,我跟冯妙要的那新娘子衣服呢?
冯大姑下了拖拉机:“跃进啊,我让你姐帮忙做一件你媳妇那个新娘服来着,你记得跟她提个醒啊。”
“哎呦大姑你看我都快忙死了。”冯跃进说,“我记性可不好,你下回看见她自己跟她说吧。”
10月2号从老家返回帝京,冯跃进送他们去机场,便说他还有几天婚假,这几天在家就把冯妙那边房子收拾出来,好了让爷爷和爹娘搬过去。
“对了,我还办成一件事。”冯跃进笑道,“我撺掇刘大光以村委名义去申请装个电话,他说申请上了。”
“这个事情好。”冯妙笑。
老家这边其实她早就想给装个电话了,可是像这样偏远农村,并不是你交钱就能装的,城镇居民装个电话都得申请排队等上半年,农村当地还没有批准私人电话,只有以村委名义申请装,集体单位,倒是可以的,不过听说也得排队等上几个月。
反正三个月后,冯妙空余闲暇织出来的那把缂丝团扇的扇面成功下线了,冯家村的电话貌似还没装上。
再把缂丝扇面送去给专业的制扇师傅,一把真正的手工团扇,扇骨的制作过程可能就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当然冯妙不用等那么久,师傅那里很多材料都是已经处理好了的,她把缂丝扇面送去,给了师傅图样,两天后取回了一把古色古香的缂丝山水团扇。
满意。
如果不是太新,混在故宫旧藏的扇子里边应该都差不多吧。
冯妙一高兴,就拿着这把足以以假乱真的团扇去跟她的导师显摆了,小得意地跟庄老说:“这把用了我三个多月时间,现在差不多熟练了,您等我两个月,我给您做一把您喜欢的。”
“好看的我都喜欢。”庄老拿着那把唐寅山水的缂丝团扇看来看去,笑眯眯道,“要不你这把先借我玩几天。”
“那这把先送给您吧,”冯妙也笑眯眯道,“我现在手熟了,回去再做一把更好的。”
庄老:“成交,先下手为强,旁人不许跟我抢。”
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可别告诉吴老头,他知道了又得抢我的,他就喜欢跟我抢东西,以前你考研究生他还想跟我抢学生。”
于是西三所的工作人员们便看到老国宝一身忒不讲究的打扮,菜市场大爷似的背着个手,手里偏还拿着一把华贵精美的缂丝团扇,大冷天里摇啊摇的美滋滋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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