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兢兢业业辅导了一年,两次期末考试倒是都拿了奖状,还当了小班长,冯妙有点对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刮目相看了,她原本还担心,这小子在学校里调皮捣蛋当反面教材呢。
班主任很年轻,知道冯妙是师大的学生,大概有一种同行的认同感吧,说话就多了些亲切随意。班主任老师说:“沈方靖同学当班长挺像样的,原本我也没想给他当班长,怕他太皮了,我们班开始让另一个孩子当班长,可是他管不住,沈方靖这个孩子就是,小孩肯听他的。”
“尤其咱们班调皮的小男孩比较多,上一个小班长降不住,但是他们都很拥护沈方靖。”
“你家这个孩子吧,他皮归皮,确实皮,但是他该有规矩的时候有规矩,他不像有的熊孩子,不分时候、不分场合。”班主任老师补上一句。
冯妙稍稍放心了一些,转头再忙家里那个小的,80年暑假过后,刚满六岁的二子也上了小学,成了哥哥学校的小学弟。
大帝京放眼一片蓝灰黑绿的色调中,已经越来越多出一些丰富的颜色,开学报到的前一天,方冀南从外面回来,还真冯妙带回来一条粉红色连衣裙,裙子一拿出来,就赢得了小哥俩的一致夸赞。
两个臭小子叽叽喳喳展开来看了,催着冯妙:“妈妈,你快去试试,快去试试。”
冯妙知道那条裙子好看,粉红色,小碎花,小方领,半截袖,裙长到小腿下部,大帝京时髦姑娘今年最时髦的就是一条碎花连衣裙,然而这个颜色,这个粉粉嫩嫩的小碎花……完全符合父子三个的审美。
“你说我都多大人了,两个孩子都上小学了,你怎么买这个颜色。”冯妙把裙子理了理,有点为难,穿了十几年蓝黑灰绿,你忽然给她整个这么粉嫩亮眼的裙子,别的不说,走带大街上,回头率肯定很高。
“给你买个衣服你还挑剔,你知道我一个大老爷们,专门跑去西单商场买女同志的裙子,你知道有多难为情吗,人家买衣服的都是女同志,我去了人家都多看我一眼。”
冯妙噗嗤笑了下,进去换上衣服,等她一出来,父子三个都在那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没吹个口哨了。
“妈妈,你最漂亮了,我最喜欢妈妈了。”二子在那捧着小脸喊。
“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裙子,多少钱?”
“二十八块五,”方冀南道,“这不是看人家不少人穿裙子了,我寻思着给你也买一个,你明天好送二子入学。”
冯妙啧了一声:“有钱。”
“贵就贵点儿吧,两个孩子都去附小上学了,孩子妈这不是劳苦功高吗。”方冀南笑。
的确,因为冯妙在师大上学,大子上学以来,家校联系、家长活动这一块,就都是冯妙出面。
“可是你也不想想,我骑个自行车,怎么穿裙子。”
这年代的自行车,包括她的26女士轻便自行车,都是横梁。
方冀南道:“你还真打算骑自行车带他俩上学啊,两个你带不了。以后你们还是坐公交车吧,先克服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就干脆搬到学校附近租房子,你们娘儿仨就都解决了。”
租房搬家的事情冯妙考虑过,可是四口人在这儿已经住了两年多,东西一大堆,搬家也挺麻烦的,方冀南明年就该毕业了,单位分了房还得再搬一回,有点犯不着。
“那能不能退换一下,”冯妙拉了拉裙子下摆,“给我换个颜色素点儿的。”
爷儿仨一致反对,大子说:“妈妈你穿这个漂亮。”二子喊:“妈妈,我就喜欢你穿这个裙子,妈妈最漂亮了,妈妈像仙女一样漂亮。”
“听听人民群众的呼声。”方冀南因为儿子的马屁没憋住笑了出来,笑道,“喜欢素的,你再买一个不就完了吗。”
行吧,冯妙想说,她其实就是觉得这个颜色、这个碎花,也太那啥了。
第二天冯妙还是穿上了这条一比三通过的裙子,发现真穿出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反正穿都穿了。
早晨她把两个孩子带去学校,下午依旧让方冀南接,下午冯妙一般没课就会去双面绣小组那边,现在她主要就负责刺绣品质把控和及时的技术指导。
1981年春,历时三年的双面绣复制工作圆满完成,184块完美还原的双面绣,冯妙把最后一批亲手交给了庄老,给自己这三年的工作画上了一个圆满句号。
当然,后续的修复工作远未结束,工作人员还要一片一片把它们换上去,到时候整个宫室一定很美,冯妙自己都有点期待了。
“宫室里边已经清理修缮完成了,现在他们在还原布置里面的陈设,等把这个双面绣窗纱换好了,我让他们先把你叫来看看。”
庄老看着冯妙,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其实我们接下来,需要刺绣的地方还很多,就比如那些个床幔、帐子之类的,要想完美复制,我看又够忙个一年半载的。”
“不是还有邱小婵她们吗。”冯妙笑道,“而且您说的床幔、帐幔之类的,它本身的刺绣针法并不特别,我们有很多出色的绣娘,忠实地复制就行了,我觉得也不需要非得在帝京,您放到江南,分散到当地绣坊也一样可以完成,只要做好绣品的质量把控,工作还能快一些。”
庄老说这个建议很好,祝明芳也是这么说的。毕竟把这二十几名绣娘专门留在帝京,和把绣品放到江南一些资质技术好的绣坊,让她们集中人手精力去完成,肯定后者更划算快捷。
“冯妙,你去没去我们故宫博物院的库房看过?”庄老诱哄小朋友的口气问她,“我跟你说,光是我们现在登记在案的,故宫的织绣文物,就有十七万件之多,十七万件!”
“那些东西都好美呀,都是绫罗绸缎,都是最精美的刺绣,都是宝贝呀,等着有人去研究、去修复、去保护好它们……”
老国宝背着双手弯着腰,伸着脑袋凑到她面前看她,“你真不来呀?要不等你毕业,不要去当老师了,小孩子最会气人了,笨蛋学生气死你,这些精美的织绣文物可不会气你,你干脆来我们这儿吧。”
冯妙:……噗嗤!
不知怎么,老国宝这个神态语气让她想到了二子。
冯妙笑道:“庄老,您就搁这儿哄我吧,我再笨也该知道,我一个师大毕业的学生,您让我分配来故宫博物院,根本上都不对口,就算真有办法能分来,也只能是一些行政事务岗位,按学历、专业,按资格,我也成不了研究员呀,恐怕连进入库房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没哄你。”庄老自己也笑了,笑了会儿说,“我就是觉着你不干这一行可惜了,出色的绣娘不缺,可是你对这些东西,好像天生有一种敏感,你很适合干这一行,我们还偏偏缺专门做这一块研究的人才,尤其是丝织品文物修复这一块,放眼全国,就没人专门搞这个。”
“庄老这是一片爱才之心啊。”李志在旁边笑道,“其实冯妙同志,我也觉得你挺适合做这一行的,可能有的人觉得考古就是挖墓,其实考古也有好多分支的。你要是真有这个想法,还可以考研嘛,现在研究生招生都恢复了,你就来考我们系的研究生。”
“对对对,别看高考招生我们没有自主权,那好歹研究生招生咱们还有点儿决定权的,研究生他要面试,这个我们说了算。”庄老笑呵呵对冯妙说道,“听见没,考,你就来考,到时候我跟吴老头他们,我们给你开后门。”
冯妙憋在肚里笑了半天,忍笑说道:“庄老,其实这个事情我还真关注过,您先让我想想吧。”
冯妙关注过的,79年研究生招生恢复,她留意了解过,跨专业去考帝大考古系,考试三门科目,政治和考古学基础,政治她可以学,可以拼了背,《考古学基础》她也可以学,不懂她可以找庄老他们问,但是现在国家规定要考英语,英语是冯妙的难题,大运动中英语课受影响,而他们作为一所农村中学,英语老师都没见过几回,课就没正经上过,还真不敢盲目乐观。
二来,两个孩子户口还都在老家,明年她如果毕业分配到学校单位,孩子户口就能迁过来了,她要是接着再读三年研究生,孩子户口就迁不来,大子都该上中学了,这些事情她没法不考虑,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自己决定了的。
再说,在师大读了三年书,她现在觉得当个老师也挺好的,教书育人是个挺有意义的事情,教师工作相对单纯,校园环境氛围好,带俩孩子上学也方便,明年她毕业工作就能正经工作拿工资了,考研究生还得再上三年学,没有工资,没有工龄。
所以冯妙现在对从事考古工作这个事情,并没有多么执着。
冯妙临走的时候故意在西三所转悠了一圈,跟熟悉的人打个招呼,告别一声,然后装作偶遇地去见了张希运。
她其实还有点挺关心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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