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人好没规矩。”
春福撇了撇嘴,换成早前,这宫人怕是早被主子发配去敬事房领罚了,可见辰王有多怠慢。
“将死之人,自然不需要规矩。”
戚嬷嬷勾了勾唇,从袖笼里掏出一条帕子递给李缜,似乎已经料到了里面是一副什么光景。
进了寝殿居室,恶臭迎面扑来,直熏得春福五官皱到了一处。
这不是皇帝的寝殿么,怎么这般臭?
行至龙榻前,春福才倒抽一口气,瞧见了床上的皇帝模样。
春福觉得,自己怕是会一辈子留下阴影!
床上的人大张着嘴,双眼无神地看着顶账,形容枯槁,脸上的皮跟风干了数日一般,泛着死灰色。
最可怕的是,那张开的嘴里,牙床上,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蠕动。
“去把那锦被掀开。”
李缜用帕子遮了口鼻,皱着眉头。
这恶臭连沉水香都盖不住了,着实是浪费嬷嬷揣香了帕子。
春福得了令,刚上前,道了声陛下,却见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那牙床上的白色东西,是无数的白蛆挤在一处,蠕动着,往那牙根处钻。
听见人声,皇帝突然有了动静,目眦欲裂地看着春福,抖动起来,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春福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开了,强忍着恶心一把掀开盖在皇帝身上的锦被,在更熏人的冲天恶臭袭来之前,连连后退,一弯腰,终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那锦被下,屎尿结成了团块,黏在皇帝的□□处,多日无人看管,就跟沤了肥一般,癍黄一片,露在外面一点皮肤被沤烂了,起了成片的烂泡。
“多日不见,看来李溯待父皇,可谓十分渎职。”
李缜的声音让皇帝一瞬间停下了挣扎的颤抖,眼珠子转向李缜,露出一个掺杂着厌恶和羞愧的眼神,还有些说不清的不甘和逃避。
他还活着,却跟死了一般。
莫说汤药,便是食物和水也早就停了,一分一秒都变得极为漫长,除了感受自己被那蛆虫一点点腐食,皇帝只觉得能支撑自己熬下来的,便是想质问辰王一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春福直起腰,连忙上前把屋里所有的门窗都打开,秋风灌进来,也祛不走那股恶臭。
“殿下...”
小太监的话音刚落,一队黑衣人就从窗口翻进了寝殿,举刀便朝李缜和皇帝砍过去。
刀光寒影,躺在污秽里的皇帝涨红了眼,那刀子眼见着要落到他面上,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怕死,哪怕生了蛆虫,他也想活下去。
“李溯还是这么没脑子。”
李缜拍了拍手,御吾卫从暗梁处落下,将那队黑衣人杀了个干净。
血煞气盖住了不少恶臭,两股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父皇大约还未和李溯说起过,只有过了玉碟的太子,才有御吾卫吧,这小队黑衣人怕是临时起意入殿来杀你我的,最不济,杀了父皇你,也能栽赃在孤的头上。”
李缜静静地将一切挑明,皇帝赤红着眼,一滴浑浊的泪沿着眼角落下,目中却还挂着不信和厌恶。
李溯母子不会这般对他!他绝不相信!难道那些花前月下,心心相印,都是假的么?
“就算刺杀失败了,也能摘个干净,蠢是蠢了些,也有些可取。”
看着裕成帝眼中的情绪,李缜勾起嘴角,扬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对着春福挥了挥手,小太监一溜烟朝外跑去,不过片刻,就有一个御医背着药箱,带着一队仆从进来,开始给皇帝清理。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李缜静静瞧着,看着裕成帝从羞愤到带上了一丝对自己丑态被看光的恼怒。
等一切收拾妥当,御医又默不作声带着人退下,皇帝已经重新洗漱干净,龙榻换上了新的被褥。
皇帝终于对自己的小儿子露出一点动容之色,却见那位一直站在太子身边的老嬷嬷走上前,指间亮出一点金色,接着,一点刺痛入肤,皇帝下意识啊了一声,嘴巴就合上了。
他因中风歪了的嘴好了!
“太子!”
皇帝的声音像吞咽了无数砂砾,十分粗哑,伴随着这声有些惊怒的呼喝,皇帝亮出惊喜的渴盼色,望向那执着金针的老嬷嬷。
“治好朕,你想要什么赏赐都行!”
执着金针的老嬷嬷闻言,笑得有几分讥讽。
“赏赐不必了,太子殿下今日是来搭救陛下的,还请陛下莫要忘了,知晓些好歹才好。”
皇帝面色一僵,目中掩了恼怒,不说话了。
只几针下去,皇帝就觉得力气又回到了这具身体里,不消一刻钟,他拿回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他能动了!
对上李缜似笑非笑的神色,裕成帝觉得自己所有的狼狈都被自己最不喜的人瞧见了。
对方这副神色,像极了赵皇后。
赵琼琚也见过,他在年轻岁月里最狼狈的日子。
她垂青于他,心知她是赵家嫡女,他便将所有的不喜藏在心底,与她做了夫妻,接受赵家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