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被那扎进桌子里还在发颤的金针吓了一跳,喵喵了一通,跳下桌子一溜烟跑了。
当日晚膳前,御医还在帮阿璃包扎十指,李缜却直接被戚嬷嬷送进了点龙池内。
池中的药浴今日有不同,池水被染成了红褐,远远瞧着,竟有血池的意味。
李缜一如既往坐进池中,红褐色的池水散着有沉闷发苦的药味弥漫过来,瞬间就让李缜感到丝丝抵挡不住的沉倦。
“嬷嬷,今日的药浴...”
转头的男子将话语噎在了喉间,随着漂亮的喉结一点耸动,往日宫装穿得一丝不苟的人,缓缓解了外裳,将那厚重的绸缎宫袍褪了下去。
削玉肩,有几分纤弱的颈脖,都在宫装褪去后,被一身月白的薄绢里衣展现在李缜面前。
接着,月白的薄绢踩入池中,与那红褐色的池水互相浸染,薄绢透了水,便理所当然地贴到了肌肤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此时才被人瞧见。
李缜愣怔地看着那位老嬷嬷走进池中,一直走到他面前,露出了和她那张脸极为不匹配的身段。
“殿下,呆会不管觉得痛也好,痒也罢,都要忍住,不可乱动,今日过后,您就可以再一次站起来了!”
绿衣跪坐在池边将手中的紫檀木托盘举过头顶,将里面的金针递到站在池子里的人面前。
沉沉苦味变得越发浓烈起来,将池中人带入方外一梦。
李缜觉得,自己或许入了旖旎庄周局。
他似乎也曾到过一个温池中,见到了终其一生不敢忘记的景色,那似乎是一个女子,静静地趴在池边。
池水如涌金流淌,醉于美人靡靡间。
闭上眼眸,一点点星般的痛意从身上传来,先是后颈,再一路沿着脊椎向下,接着,比点星更微小的酸麻从双腿上传了过来。
绿衣瞧着戚嬷嬷将湿哒哒的薄绢一路卷到上臂,露出整个纤纤双臂,心中嘀咕,嬷嬷这身段,保养得可真好,怎么瞧着都不像个老嬷嬷。
她见过那宽了衣的老嬷嬷,不论四肢再怎么细瘦,老去的人都会有一副垮下来般的躯体,腰肚上的肉会垂下来,如同吹破了气的口袋,决计不会有这般纤瘦盈盈。
等到对方执起金针刺入池中昏沉的太子身上,她这点心思便立刻消散而去。
无他,那场面太过可怕。
金针入穴,起初还好,随着扎下去的数量越多,筋脉间竟然起了诡异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脉络下四处游走,那游走的东西随着金针扎入变得越来越多,接着,轮到腿部的时候,太子的两条腿都泛起了黑紫气,无数的游走密密麻麻,此起彼伏,宛如腿下聚集了无数小虫,被什么激怒了,在寻找动静的出口。
最后一根金针扎入脚心,绿衣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游走的筋脉似乎陡然找到了出口,一点腥黑的血从太子脚心出溢了出来,一遇到那红褐色的池水,似乎与那池水无法相容一般,凝在了脚边。
起初只是这一点儿,慢慢的,溢出的一点,变成了一股,最后变成了一汩一汩,大量的腥黑在红褐色的池水中凝成了一个黑血团。
而太子身上的那游走,已经平息了下去,池水将其整个包住,男子脸色发白,显然已经在中途昏迷过去了。
“拿个木桶,将这团黑血从池子里舀出去,处理了,别污了池子。”
黑血无法与这红褐色的药池相融,只要舀尽,就能让池水恢复洁净,交代完,戚嬷嬷上了岸,静待一刻钟后,才开始将李缜身上的金针按顺序取下。
从头至尾,李缜都没醒过来。
他还在那个庄周局中,眼眸睁开闭上,他似乎总在一片水中,经历一个一个的瞬间。
或是淡金的温池,或是大理石的浴缸中,或是一片洁白的瓷石浴池,身边总有一个女子的身影。
他很享受这瞬间,因在这瞬间中,他知晓,身边的女子是他那时已得到的无上渴求。
你是谁?
一个个瞬间重现,又消失。
最后,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彼岸花中,腰侧漫着水,不,那不是水,一具具失去人面的厉鬼翻浪而聚,成了一片黄泉鬼池,厉鬼凄厉得撕叫,互相吞噬,互相撕扯,也撕扯着站在池中的他。
一双苍白的柔荑从池中伸了出来,攀上他的颈脖,从百鬼池中绽放,他低头望去,落入一双幽深的眸中。
“云悠!”
绿衣听见拔了金针的太子刚被放进绵软的床榻里,就无意识地喊出了一个未曾听过的名字。
一向沉稳,似乎没什么能令她有情绪起伏的戚嬷嬷,忽然浑身一震,立刻望向床榻上的太子,静静看了好一会,才转身走出了太子寝居。
不管怎么看,绿衣都觉得,戚嬷嬷的背影有匆匆逃离的模样。
...
夜未至,阿璃却觉得,这个世界毁灭了才好,这样,自己就不用面对李溯母子了!
第161章、刁奴25
晚膳已经布好了一桌子,?林贵妃和李溯在宫人伺候下入了座,因着今日有两位主子,菜肴格外地精致奢侈。
正中央一整只小羊羔,?烤的金黄较脆,?见主子落座,便有人上前用银刀片下来最肥美的肉,送到两位主子的青玉碗中。
这只小羊羔是不足一个月的小羊,?一头的价格比成年羊要贵许多,但珍奇的并不是这小羊羔,?而是用来烤制的材料。
大把的山参就当做柴火扔进了火堆里,?让山参的焦烟慢慢熏透整只小羊羔,才算是做好了这道主菜,?一圈熏制下来,?山参少不得要烧尽小一捆。
山参珍贵难寻,寻常药房一根可卖到百两,可以说,?光是这道菜,就花用了几千两的成本。
但菜肴的享用主人早已习以为常。
林贵妃望着两手空空的阿璃,和对方左顾右盼,?极为不安的神色,?便明白对方怕是根本没拿出来他们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