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颖抱着云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絮絮叨叨地说等云悠来省城了,去她家里住,?孙鹤松将人从云悠身上撕下来,?一把塞上车里,自己也登上车。
“谢谢。”
踏进车篷前,孙鹤松突然回头道了一声谢。
如果回望过去的几个月,?变化之日,就是从这个少女当值的那一天开启的,从一碗分餐公平的粥,?到晚上额外加餐的一碗面,?给了他们重新面对自己未来的勇气。
蝴蝶振翼,?就刮起了改变命运轨迹的风向。
云悠回了一笑,朝车上的青年们挥别。
这些人将会进入不同的大学深造,接着步入社会不同的岗位上,为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获得自己应有的人生。
而不是和上辈子一样,因为王思颖的委身,?与村人的矛盾越发激烈,在看不见希望的今天里,荒废且自弃。
大篷车不见踪影后,云悠慢慢沿着村道朝家里走去,沿途遇见的人,都带着些恭敬的意味,和她打招呼。
现在谁不知道,闻家闺女考进了省城顶好的大学,往后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儿。
亦有一些人抱着质疑的态度,很不看好闻家要送女儿去读大学的决定。
读书多,确实有出息,但是一个女儿家读书多有啥用?变成大学生,也不知道哪家人敢娶,要是自己家媳妇儿是个书袋子,种田不行,家务不行,能干啥?
云悠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女子读书无用论的代表和实践者,文母站在自家院子里,正极其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母亲。
“你怕是失心疯了吧,为了女儿读书想搬去省城?这么大的房子,老闻也挣出来了,你还有啥不知足?闺女到底是闺女,读书再多,以后也得嫁人,嫁得好了才是对娘家的帮衬!你看看我,我女婿李青给我儿子学校都搞好了,开学就去报道,你多少也要给儿子做些打算吧?”
闻母嫁给闻木匠之前,未曾听说过新人之间的过往,只晓得闻木匠以前有过一个相好,都谈婚论嫁了,临到头对方反悔,并不知道那人就是眼前的文母。
“我家老闻也同意了,说是也想去城里试试把生意做起来,这些年也有些积蓄,现在是公家出学费,闺女读书也不花什么钱,还是跟去才放心。”
文母一番阴阳怪气的话半点没影响闻母,自从他家想搬去城里的消息一出,这人突然就跑来一番苦口婆心的样子念叨,颇有些多管闲事儿。
云悠心底冷笑,闻母不清楚,她却理解文母这人的心理。
这就是个看不得闻木匠过得好,闻母如此顺风顺水的人,以己度人,不明白为什么闻家会这么想不开,捧女儿不捧儿子罢了。
或许在她心里,还觉着自己才是最有成算的那一个,嫉妒又瞧不起闻母。
文母刚想呼天抢地劝闻家别自不量力,城里是他们这种人能混起来的?就见那个少女从门口走进来,眼神冷冰冰地,到嘴边的话下意识噎了回去。
每回看到这个小姑娘,她就怵得慌,也不知道咋回事。
当下就匆匆忙忙拎着手里的篮子跑了。
云悠看着那篮子,这怕又是从工站上打的秋风吧?现在村子里谁家不知道,文乐珊虽然嫁的不光彩,但是李青却实在是个良婿,文家也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了。
至于文乐珊,即便人们很久没见过她了,似乎也没人怀疑对方过得不好,毕竟李青在外面的这一套称得上一句滴水不漏。
文乐珊会怎么样,云悠已经不再关注了,她也确实没有时间去关注。
举家搬迁,本就是不小的工程,还是从乡下往大省城里搬。
闻家决定先送云悠去了学校,先住在学校宿舍安顿下来,再慢慢计划搬迁的事情,也不知道省城的房子多少钱,要不要卖掉村子里的地。
八月十五,云悠和闻家父母还有自己的大哥一同坐上了前往省城的火车。
列车到站,将将是下午五点多,夏日的夜晚来得更晚一些,此时晚霞才刚刚露出一点红晕,要等到六点,才能看到今日的傍晚是怎样的霞云。
闻母恨不得把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都给云悠带上,闻木匠干脆挑了一个扁担,新头绑上所有闻母想带过来的东西,利索地下了车。
云悠只拿着一个小布包,穿着一身简单的鹅黄碎花布衫,一双棉布鞋也跟在后面走下来。
一下车,闻母就露出些怯意。
无他,在这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男人们都蹬着皮鞋,穿着洋衫西裤,手上拎着轻便的行李箱,女人们则打着小阳伞,挎着一个小皮包,一身小洋裙,烫着头发。
完全是新个世界的人。
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看见闻家人的打扮,一眼就明白是从乡下来的,有人礼貌地移开视线,有人则暗暗带了蔑意。
等落到那看着穷酸人家的女儿身上,又露出一点惊奇。
女孩儿梳着新条麻花辫,杏眼水眸,琼鼻樱唇,眉间有些冷淡,波澜不惊地四处望了望,似乎在确认方位。
有人立刻就看上了这抹清冷的好颜色。
闻云高上前挡在自家妹妹跟前,眼神不善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男人少说也有四十了吧,穿着西式的西装,人模人样地,却腆着脸朝自己妹妹搭讪。
“几位是第一次来省城吧,敝姓王,地道省城人,要是不嫌弃,我可以为大家带个路,寻个安顿地儿。”
西装男人显然见多了闻云高这样的阻碍,笑容不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姑娘。
这样貌,放在女子学校里也极为出色,特别是那清凌凌的眸子,水灵灵地勾人,年轻男人怕是还不懂这种情趣,这样的少女搞到手,才是最得趣的。
又是乡下人家,眼皮子浅,没什么后台,好得手。
云悠冷冷地扫了中年男人一眼,立马就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厌恶的情绪就毫不客气地摆在脸上。
不等闻家人开口,一道声音冰冷地穿过人群传来。
“不劳这位先生费心,他们自有人安顿。”
中年男人一愣,心想真倒霉,被人捷足先登了还是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