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跪在地的苏琦激动的抬起头。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还能活着走出皇宫。
他还以为自己肯定会成为太子的替罪羊,不仅要背下春县之事,连带着豫州其他县城中旧黎世家的不顺也都会被算到他身上。
短暂的怔愣了片刻后,苏琦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语气满是喜悦和哽咽,“臣认罚,臣无异议!”
脸上神色始终郁郁的太子听见楚皇的话,也露出舒心的笑容,看向楚皇的目光满是孺慕和亲近,再也不复刚才朝堂上看到楚皇时的陌生和防备。
“陛下如此偏袒,让老臣心寒。”眉发皆白的老大人重重的摇了摇头。
楚皇却没因为老大人直白到近乎指责的话生气。
他看向老大人的目光也十分柔和,“那便加罚苏琦去李大人灵前做孝子,在家思过两年变成在李大人的墓前守墓三年,如何?”
老大人气得重重的甩了下袖子,转身背对楚皇。
不如何!
楚皇提出的建议,确实是无法让苏琦偿命的情况下,对苏琦最严重的惩罚。
但楚皇明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说的是太子被开疆扩土的功劳迷了眼,被陈国耍得团团转的事!
老大人不继续反对,楚皇就当老大人是同意了。
楚皇愉快的拍了下手掌,“就这么办!”
收到苏琦求助的目光,太子稍稍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开口,“父皇,李大人的家人正处于悲痛中,未必愿意看到苏琦。不如让苏琦的同族代替苏琦去给李大人戴孝,守墓,苏琦闭门思过的时间再加一年。”
将苏琦交到对苏琦满心仇恨的李家人手中三年,就算苏琦的性命不会有什么妨碍,也少不得要吃尽苦头。
偏生苏氏还没法因此与李氏理论,毕竟这件事本就是苏琦有错在先。
不吃苦的孝子,哪里能称得上是孝子?
与李氏父子交好的朝臣立刻反驳太子,无论如何都将戴孝和守墓的人选定死在苏琦身上。
楚皇仍旧是等喧闹彻底结束,才肯开口说话。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楚皇的这句话是对太子所说。
太子的瞳孔无声扩大,在楚皇默认苏琦与‘春县之变’撇清关系后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觉得楚皇这句话明里是在说苏琦,实际上却是在说他。
楚皇让人将又开始哭喊着求饶的苏琦拖下去后,突然说起毫不相关的话,“当年赵太子应燕国邀请赴孝帝寿辰时,朕曾与赵皇通信,也想邀请赵太子来赴朕的寿辰。”
朝堂上或是喜悦得意,或是烦闷憋屈的臣子纷纷被楚皇的话吸引全部心神,就连负气背对楚皇的老大人都主动转过身来。
“赵皇曾说,等赵太子先回到咸阳,才能让赵太子再来楚国。如今正是让赵皇履行承诺的好时候。”楚皇点着头道。
感受到身上犹如利刃般的目光,襄王下意识的看过去,正对上太子几乎要冒火的双眼。
襄王回以得意的目光,果然让太子更怒火中烧。
殊不知襄王只是在故意惹他生气。
事实上,襄王也不知道楚皇是什么时候,突然升起想邀请赵太子来楚国的心思。
他巴不得楚皇能远离朝政,多过几年清闲日子,从来都没主动在楚皇面前提起过赵国。
以楚国朝堂剑拔弩张的氛围,太子和支持太子的人坚决不肯同意的事,自然会有另外的人全力支持。
楚皇当场写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咸阳。
从皇位上站起来时,楚皇还挺开心。
他觉得他难得上朝一次,虽然朝臣们不听话总是给他捣乱,但他还是做成了许多事。
在恭送声中走出好几步,楚皇突然转身,“从明日起,每次朝会都让十六郎来替朕看看,你们若是不愿意来看朕这张老脸却有想对朕说的事,只管告诉十六郎。”
“父皇!”太子勉强扯出个笑容,目光深沉的望着楚皇,“不必劳烦十六弟,儿臣每日下朝后,去与您汇报朝堂上发生的事。”
楚皇摇了摇头,“你太忙,不耐烦与我这个老东西说话,还是十六郎细致些。”
说罢,不等脸色青白的太子再开口,楚皇已经转过身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才反应过来楚皇离开前又说了什么的朝臣们再次恭送楚皇。
与太子格外不对付的朝臣们,音量不知不觉间变得高昂许多。
楚皇匆匆出现在朝堂,让意见不同的臣子们能继续维持平衡,却没对‘春县之变’发表任何看法。
太子在楚皇的寝殿外站了半宿,终究还是没有进门。
今日他看似逃过一劫,却能感受到有些东西正在彻底改变。
楚皇不仅没有一如既往的支持他,还准备重新扶持以襄王为首的亲赵势力。
眼中怨恨渐浓的太子却不知道,让襄王送灵云公主回府后,楚皇亦是整宿没睡。
那封写给赵国永和帝的信,也不是出了朝堂就发往咸阳。
而是在三天后,才从楚京发往咸阳。
期间东宫和豫州都风平浪静,仿佛‘春县之变’从来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