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安抚满脸愤怒绝望的驻军好几句,亲自将止不住打瞌睡的驻军搀扶起来,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仔细询问驻军有关于仟县的事。
明正帝却以为大司马是怕了他,小跑到门前,不许大司马和驻军离开,不依不饶的道,“不是陶云如通敌,赵军凭什么能拿下仟县?仟县两万驻军同时拉稀吗?”
老大人们万万没想到,明正帝还能说出如此粗俗的话,连被挡住路的大司马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是停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明正帝。
驻军回答不出来‘赵军为什么能以骇人听闻的速度拿下仟县’的问题,他连赵军是如何打开仟县的城门都不知道。
他却知道明正帝所说的话会让陶云如万劫不复。
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
驻军抬起头,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明正帝,用尽浑身的力气嘶吼,“赵国太子有先帝留给建威大将军,请建威大将军清君侧的遗诏!”
“什么?”
“遗诏!”
“哪个先帝?!”
惯常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三位老大人比明正帝还要激动,几乎脸贴脸的撞在一起。
驻军却已经耗尽最后的精力,软软的倒了下去。
没等从仟县回来的驻军醒过来,又有从其他县城逃出来的人回洛阳报信。
接连传来的噩耗,完全不给明正帝和燕臣任何喘息的机会。
短短半天的时间,连咸阳街头的百姓都知晓,赵国在短短六天之内,连下燕国七县。
与此同时,‘孝帝当年乃是弑父篡位,庆帝弥留之际,曾让人密信请建威大将军清君侧,还留下让建威大将军给他报仇的旨意。’,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燕国。
已经被赵军攻下的十五县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尚且没被赵军攻打下来地方却无一例外的陷入混乱。
比起刚继位就丢了幽州,在位多年都是吃庆帝留下老底子的孝帝。
身为开国皇帝的庆帝,才是百姓眼中的燕国君主。
随着这些年赵国越来越繁华强大,燕国民间早就暗自流传着如果不是孝帝逼反建威大将军,逼走洛阳宋氏,坐拥翼州与幽州的燕国肯定会比赵国更昌盛,说不定已经收复九州的说法。
这种说法再次发酵,且得到越来越多的人认可后,竟然有百姓自发的去城门下大喊,让驻军给赵国开门。
孝帝弑父篡位,不配为帝。
明正帝是孝帝的儿子,他爹都不配,他怎么可能配?
如果建威大将军是庆帝选定的人……
听说赵国的各种税收,尤其是农税,至少比燕国低一半!
如果他们也成为赵国的百姓,是不是也能走在水泥路上,少交至少一半的农税?
攻打燕国的过程中,宋佩瑜再次体会到追着重奕跑的痛苦。
可惜他站在仟县城墙上,目送重奕带领赵军朝着燕国方向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亏得从他们离开咸阳起,赵国就在暗中准备这一战,又有西梁军和留在漠县没有离开的梁王。
起码在调兵方面,比八年前攻打卫国的时候宽裕许多。
宋佩瑜追着重奕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追上重奕,甚至连擦肩而过都称不上。
大多数情况下,在宋佩瑜追过去的时候,重奕都至少离开超过两天的时间。
屡次失败后,宋佩瑜干脆在处理完所在县城急于处理的事后,就将事情都交给从赵国赶来的官员,径直去追重奕。
连续路过两个被重奕打下来的新县城,宋佩瑜都只是在马背上看了看城墙上迎风招展的朱雀旗就转身离开,绝不踏入县城半步。
他终于在重奕将朱雀旗竖在第三十个燕国县城的时候,成功追上重奕。
这是赵军正式踏入燕国领土的第六十天,宋佩瑜追上重奕的第二天。
忽然降临的大雪封死所有通行的道路,宋佩瑜披着鲜红的披风与重奕并肩站在朱雀旗下,无声望着洛阳的方向。
自从赵军接连攻破燕国的县城后,从洛阳来的书信每天都至少百封。
刚开始的时候,宋佩瑜还会亲自去拆信,后来是在腾不出来时间,拆信的人就变成金宝,只有极少的信才会到宋佩瑜手中。
无论这些信上的内容是求情还是破口大骂,都很少能牵动宋佩瑜的心神。
一阵寒风吹来,宋佩瑜裹紧身上的红狐斗篷,默默往重奕身侧挪了下,立刻感觉到重奕将身上的斗篷打开,将他整个人都罩在身前。
重奕很高,宋佩瑜也不矮,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的时候,重奕正好能搂着宋佩瑜的腰,懒散的弓着脊背,将下巴搭在宋佩瑜的肩膀上。
感觉到耳边的热气,宋佩瑜忽然有种,他正被大型猫科动物圈在肚皮下面的错觉。
这只大猫显然不太开心。
低沉的笑声从宋佩瑜嘴边溜出来,变成萦绕的白雾。
“你笑什么?”重奕搭在宋佩瑜肚子上的手不轻不重的按了下,语气中带着只有宋佩瑜才能察觉的沉闷。
宋佩瑜握住重奕的手,嘴边的笑声愈发放肆。。
“我真没骗你。”宋佩瑜笑到乏力,干脆将身上的重量都放在重奕身上,断断续续的道,“我原本以为两个月的时间,大概够我们打燕国个措手不及,拿下燕国边境的十个县城。有从咸阳赶来的吕纪和与景珏坐镇,我们就能回咸阳过年,等到明年冰雪消融,也许陛下会派别的主将来继续攻打燕国。”
“谁知道……”宋佩瑜重重的摇了摇头,整个人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