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帝居高临下的望着太后,“这些年,除了宋氏突然举族离开洛阳没合你的心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在后宫搅弄风雨的动静,朕都从未计较过。”
“我不信你不知道前朝那些老东西们对赵国使臣的重视,朕恨不得能将建威和宋瑾瑜扒皮抽骨挂在城墙晾干,都能忍得下重奕和宋佩瑜,你难道就不能为朕稍作考虑?”
说到最后,孝帝的语气已经从愤怒变成不解和伤心。
太后垂下眼帘,其中非但没有动容,反而满是嘲讽。
要不是孝帝没用,当年让宋氏偷偷溜走,就没有今日之事。
她当然知道前朝那些老东西们对赵国的态度,她还知道,面前这个没用的蠢东西,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再压制赵国。
如果她现在不对宋佩瑜动手,以后更不会有机会。
在太后眼中,孝帝已经是将死之人。
她不再与孝帝争论,不是因为她怕了孝帝,而是她连与孝帝争论,都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孝帝也发现了太后的沉默。
但他主动放软态度,要的不是太后的沉默而是要太后的保证。
保证不再擅自对赵国使臣动手。
孝帝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半蹲在太后面前,伸手去摸太后脸上被他捏出大的红印,“莲儿,我们……”
太后毫不犹豫的拍开孝帝的手。
她本不想与孝帝再多费口舌,但孝帝非要恶心她,“陛下倒是不必为难自己做出这般姿态,你只说哀家不肯为你考虑,难道你为哀家考虑过?”
孝帝眼中极快的闪过喜色。
他以为太后肯理会他,是态度软化的表现。
作为坐拥三千后宫的皇帝,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当女人朝他抱怨的时候,是在恳求他的偏爱,只不过是方式特殊些罢了。
“我怎么没为你考虑?”孝帝不假思索的道,“我如果没为你考虑,会一直不立继后?会……”
太后立刻打断孝帝,“然后你精挑细选,选了个生母恨不得将哀家挫骨扬灰的皇子要立为皇太子。”
“呵”太后嘴角的嘲讽毫不掩饰,“我知道你为什么选五皇子为皇太子,还要选贤妃为继后,你想让贤妃替你杀了哀家。”
孝帝脸上的深情瞬间凝滞。
太后将他的心思猜的分毫不差。
过了最初意乱情迷的几年,或者说自从宋氏举族搬走太后开始发疯后,孝帝就始终都想杀了太后。
只要太后还活着,尤其是行事越来越偏激的太后活着,他做出的那些事就随时有可能被公布出来。
但太后过于敏锐,在发现他动了杀心后,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不仅有他弑父的证据,还有他强迫玷污父妃的证据。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些证据就会立刻人尽皆知。
孝帝这才发现,他错的可怕。
太后不是没有脑子只会撒泼,唯有靠父皇靠他才能活下去的柔弱女人。而是披着无害外表,实际上心如蛇蝎的女人。
孝帝十分清楚,太后手中的那些证据对于他来说有多致命,只能一退再退,甚至在太后强调自己没有安全感,害怕出宫会被刺杀却没有护卫能及时赶到后,连腾蛇令和福猪令都给了太后。
这些年太后在他的后宫搅弄风雨、为非作歹,孝帝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在被太后逼着拿出腾蛇令和福猪令后,发现太后的注意力只是短暂的放在京郊大营,然后就将目光又放到后宫上,孝帝深深的松了口气。
他甚至因此冒出过自得、窃喜的情绪。
太后必然是对他有感情,才会在他不再踏入安宁宫后,开始为难他后宫的嫔妃和孩子。
这让孝帝的心不可抑制的柔软了下来。
一夜夫妻百日恩,太后毕竟帮他拿下了皇位,他让太后过得肆意些又怎么了?
正是因为太后和孝帝的各自退让,这么多年来,孝帝和太后才能井水不犯河水的保持平衡。
直到决定要立太子,孝帝才再次想到处理太后的问题。
他就算是再怎么对太后心软,能接受的底线也只是让太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肆。
孝帝绝对不允许他驾崩后,太后依旧肆意妄为。
谁知道没有他压着太后,太后会做出什么丑事。
于是,孝帝选了五皇子为皇太子,因为五皇子的母亲贤妃对太后恨之入骨。
等他驾崩,五皇子继承皇位,贤妃绝对不会允许太后风风光光的做太皇太后。
孝帝计划这些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算无遗漏。
此时被太后三言两语之间毫不客气的拆穿,却让孝帝升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衣服的羞窘和恼怒。
他终于意识到,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的。
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给他带来的恼怒,甚至比发现太后背着他计划皇家猎场野兽暴动,又擅自调动腾蛇卫对赵国使臣出手,和三言两语间道破他选中五皇子为太子的理由,更让孝帝恼怒。
恼怒到极致后,孝帝反而越来越清醒。
他已经替太后背下皇家猎场野兽暴动,和调动腾蛇卫对赵国使臣动手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