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打算趁着廉县的赵军,处于人生地不熟且孤立无援的状态时,先声夺人,在气势上压死对面,然后硬冲上去。
东梁军在廉县城墙下整齐列阵,九面大鼓,二十七面小鼓摆放在阵侧,还有声音格外低沉幽远的号角。
鼓声与角声响起后,别说是城墙上的赵军,就连城内的百姓也都能听见。
睿王就是要让城内的百姓也听见,这些百姓本就憎恨赵军突然侵略,若是误会了他们是卫军,岂不是立刻就会在城内闹起来?
到时候赵军腹背受敌,城破的速度只会更快。
骑在白马上的睿王,很快就见到了重奕。
没办法,重奕委实太耀眼了。
周围都是穿着布衣轻甲,灰头土脸的壮汉。
唯有重奕,体态欣长肤色白皙,身上的黑袍也整洁飘逸,胸前还有昂首待飞的金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赵国太子似的。
相比之下,睿王就只是马匹比别人特殊了些,头上珠冠华丽了些,身上的铠甲上绣了宝石而已。
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望着东梁军的重奕,如同巡视疆土的帝王。
好像睿王是带领部下来参见他的将领,而不是与重奕身份相仿的诸侯。
睿王眼中闪过重重的阴霾,面上却带着笑意,“久闻赵国太子生错了性别,原该是个女儿家才是。老天怜悯建威将军,扛着锄头一路刨到皇位上,没个继承人委实可怜,才临时改主意你变成男儿。原本我还以为这是个笑话,今日一见,这话竟然有八分道理。”
睿王身后的东梁军哄堂大笑,鼓手们似乎是笑的收不住,抬手就是一通乱敲,鼓声错乱纷杂毫无规律可言,平白让人心生恼怒。
重奕目光冷淡的望着下面看似笑的东倒西歪,实际上阵型一点都没乱的东梁军,伸出手,“弓”
睿王见重奕没给他想要的反应,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更兴致勃勃,捋着顺滑的胡须道,“原本我还想着你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黄口小儿到战场来你能做什么,如今看到你艳光四射的站在城墙上的样子,本王可算是明……”
重奕轻而易举的将由两个壮汉抬来的巨弓举起,随手拿过另一个壮汉肩上扛着的羽箭在半空中调整位置,发出利刃破空的声音,然后顺势将羽箭搭在弓弦上,拉弓射箭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的自然,透着绝对力量才有的美感。
几乎有小儿手腕三分之一粗的羽箭,朝着睿王大张的嘴疾驰而去。
“啊!”
一番骚乱后,头上珠冠早就不见踪影的睿王,披头散发的从护卫身下爬出来,立刻看到他原本骑马站着的位置是什么场景。
他的爱驹背上,自上而下插着根又粗又长的羽箭,竟然将白马活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无论白马如何挣扎,身下蔓延的鲜血如何汹涌,都无法改变跪趴在地上的姿势。
白马的一条腿正形状诡异的僵在半空,是因为突然承受羽箭疾驰而来的力道,骨折了。
睿王顿时觉得头顶发凉,无声吞咽了下口水,满脸惧意的抬头。
重奕仍旧是方才那般纤尘不染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模样,再次举起巨弓,羽箭正对着他的……头?
睿王完全被震慑住,竟然连躲避都忘记了。
“他又要射箭!”
“快保护王爷,带着王爷撤退!”
“将军!”
……
重奕连射五箭。
第一箭,将睿王的坐骑钉在地上。
第二箭,东梁军旗和王旗同时倒下。
第三箭,睿王的两个副将被串成葫芦。
第四箭,正中睿王的小腿,让睿王步爱驹后尘,被钉在地上。
第五箭,东梁军的号角全部碎成几段。
重奕将足有他三分之二高的弓扔在城墙上,低声道,“备马,点三千人与孤出城追击。”
望着城墙下犹如丧家之犬,四处窜逃的五万东梁军,城墙上的人非但没有阻止重奕,反而满身热血斗志,争抢着要与重奕一起出去追击。
宋佩瑜日夜兼程的追到廉县,证明身份登上城墙后,正难掩兴奋的寻找重奕的身影,就听见城墙上的人告诉他。
重奕率领三千骑兵,出城去追杀梁王的五万大军了。
宋佩瑜闻言,眼前一黑,及时扶住城墙才没腿软坐在地上。
他觉得他可能是因为太过担心重奕,才会做如此逼真又荒唐的梦。
第86章
城墙下斑驳的血迹、东梁军留下的尸体、已经咽气的白马和整齐摆放在一起的九面大鼓与二十七面小鼓都还没来得及清理。
这是宋佩瑜距离真正的战场最近的一次。
他站在城墙上,满脸木然的听着身侧的士兵,用难掩兴奋的语气与他说重奕有多英勇。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宋佩瑜按在城墙上的五根手指尖因为过于用力,不知不觉间血色尽失。
随宋佩瑜上城墙的金宝,发现宋佩瑜的情绪有些不对,连忙小声劝道,“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您不如先回下面清点运送来的辎重。”
宋佩瑜苦笑着摆了摆手,语气沙哑的道,“去拿千里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