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佩瑜犹豫了下,没有主动提醒正处于兴奋中的盛氏家主。
他只想给盛氏家主指条提升名望的路,让盛氏在朝为官的人,今后的路能更好走些,算是代表东宫奖赏盛氏的识趣,更多的东西,还是要盛氏自己去悟。
如果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慌忙挤入世家中,与狮入狼群又有和异?恐怕反而要被群狼戏弄,还不如始终做狮王来的痛快。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盛氏家主是否能想得开。
从盛府出来,宋佩瑜看了眼天色,选择回东宫给重奕上药。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他不在,重奕就不会好好上药。
明知道不该惯着重奕这个毛病,但宋佩瑜只要想到重奕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就觉得于心不忍,最后总是不知不觉的按时按点回到东宫。
刚进入东宫大门,宋佩瑜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无论是大门口的守卫,还是站岗的宫人,站姿都显得紧绷又僵硬,像是绷直的弯弓似的。
宋佩瑜皱起眉头,步伐无声加快,须臾的功夫,就到了正殿门口。
感觉更不对劲了。
正殿门口的守卫望着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着救星似的。
宋佩瑜停下脚步,低声问正守在这里的来福,“怎么了?”
难道永和帝终于舍下面子,亲自来东宫探望重奕,才让东宫的人这么如临大敌。
来福耷拉着眉眼,声音几不可闻,“穆贵妃……穆答应来看望殿下,已经进去许久了。”
“她不是还在禁足?”宋佩瑜只是做个样子的笑容完全收敛。
来福亦是满脸的不痛快,闷声道,“按理说该是这样。但她大张旗鼓的从勤政殿宫门前走过来,还说是陛下念在殿下病中的思母之情,才肯开恩让她来见殿下,咱们也不好拦着,只能让她进去了。”
宋佩瑜回头望了眼勤政殿的方向,没明白永和帝这是什么意思。
“我进去看看。”话音未落,宋佩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内殿门口。
来福长长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往地上呸了一口,“晦气!”
得知重奕在暖阁见穆答应,宋佩瑜立刻找了过去。
还离着老远,就听见穆婉带着哭腔的声音,“他总是说我对你如何狠心……但我再怎么狠心,也没舍得动你半分皮肉,陛下,他怎么能下得去如此狠手!”
宋佩瑜放下准备推门的手,以目光示意门口的小太监,去端壶茶来。
重奕望了眼门口,走了下神,才将目光放回面前的女人身上。
在他的印象中,她无论出现在什么场合,都衣着鲜亮、妆容精致,骄傲的抬着下巴,以维持她身为穆氏嫡幼女,建威大将军夫人的威严。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上好的绸缎,却是素淡的姜黄色,连带着头发也只是随意挽成个松松的发髻用同为姜黄色的丝带系着,浑身上下连根像样的钗环都没有,不施粉黛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
两年未见,她竟然苍老了这么多。
似乎是感觉到了重奕的目光,穆氏也抬头看向重奕,眼中满是心疼和无力,她深吸了口气,缓声问重奕,“朱雀,你疼不疼?”
重奕垂下眼帘,“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穆氏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如流水般的涌出眼眶,“为娘的心都要心疼碎了,你怎么可能不疼!”
重奕再次看向门口,示意安公公去开门。
可惜安公公也被穆氏的情绪感染,正在悄悄抹眼泪,没看见重奕的暗示。
门从外面被打开,宋佩瑜端着托盘,气势汹汹的从外面进来。
目光对上重奕乌黑的眼睛,宋佩瑜快要涌出胸膛的烦躁,奇迹般的褪去了些。
重奕正坐在暖阁的软塌上,身上的衣服不太整齐,想来是穆婉想要看重奕背上的伤口,重奕没有拒绝。
穆婉站在重奕身前,正用帕子捂着脸断断续续的抽噎。
宋佩瑜停在原地,听了会穆婉口中的内容,脸上的讥讽越发明显。
他在外面听了那番话,还以为穆婉当真改变了,起码知道心疼重奕,结果还是为了她自己。
口口声声说着怪她没本事,不讨永和帝的喜欢,才导致永和帝对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下如此狠手,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实际上却是在言语间引导重奕,她们才是天生的利益共同体,是因为她在后宫衰弱,才导致重奕被永和帝轻易责罚。
宋佩瑜虽然对永和帝打重奕的事无法释然,却不会因此就以为穆婉是个好母亲。
若是两者非要做比较,反而是永和帝在大多数时候,对重奕来说,都能称得上是好父亲。
宋佩瑜端着托盘走到穆氏身后,幽幽开口,“您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穆婉被突然吓了一跳,猛得回过头看,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宋佩瑜?!”
想来穆婉还记得他们当初不愉快的第一次见面,或者被软禁的时候,没少听闻过他,否则也不会脱口而出,就能说出他的名字,感情还如此丰富。
宋佩瑜含笑点了下头,又将茶盘往上抬了下,“您请。”
宋佩瑜猜测的一点都没错。
穆婉不仅记得第一次见到宋佩瑜时的不快,也屡次听说过宋佩瑜的名字。
当年云氏背叛穆氏,还在朝堂上打了穆氏个措手不及,导致穆氏在御史台的人全军覆没,连带着被吕氏与宋氏疯狂挤压,至今都没彻底缓过来那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