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珏哥儿今日没心情听,我就晚上再来。”老孟对着宋佩瑜拱了下手,无声退出房间。
家主给他的任务是将七爷当成自己的主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以七爷为主,包括平日里的讲解,宋景珏都只是个添头。
宋佩瑜忍不住扶额,不知道是否该夸老孟细心。
第一天上课就发现了宋佩瑜竭力隐藏的困劲,晚上准时出现在宋佩瑜的房间,毫无心理压力的说再给宋佩瑜讲讲,让宋佩瑜困了尽管睡就是。
宋佩瑜觉得,他能成为换了环境后睡眠被影响最少的人,老孟绝对功不可没。
“建威大将军的原配妻子骆氏是个镖局家的女儿,继室夫人才是南祁穆氏。”宋佩瑜边说边给宋景珏添了水,去另一边的长桌练字。
他们带进村子中的马车里除了贴身的衣服和救急的药材,大多都是文房四宝。
宋佩瑜偶尔夜半惊醒,只有反复想老孟讲解世家辛秘的严厉和这些又占地方又不实用的文房四宝,心中才能稍稍安慰些。
如果宋瑾瑜没有信心将来团聚,大可不必多此一举的再安排这些。
宋景珏仿佛身上长了虱子般,翻来覆去的改变坐姿,最后干脆围着站在长桌前练字的宋佩瑜不停转圈,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有话说,你快点问我。’
然而对于幼时经常躺十天半个月养病的宋佩瑜来说,最不缺少的就是专注力和耐心。
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宋佩瑜才看向不仅比他大两岁还比他高了整个头的宋景珏,“有事?”
宋景珏顿了下,矜持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没有”
“哦”宋佩瑜将身侧正面字迹已经晾干的纸背过去,伸手去拿刚放下的毛笔。
“七叔!”宋景珏眼疾手快的抓住宋佩瑜的手腕,眉毛险些飞到鬓发里,硬是挤进了长桌和宋佩瑜之间可怜的缝隙中。
宋佩瑜不得不后退两步,才能避免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力。
“今天玥姐儿突然闹起来,到底是不是四婶故意教的?”宋景珏的声音又轻又快,深得老孟的真传。
宋佩瑜目光在宋景珏宽阔饱满的脑门上停留了下,反问,“这重要吗?”
宋景珏下意识的想说重要,对上宋佩瑜黑白分明的眼眸后却没能张开嘴。
他和宋佩瑜、宋景明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
无数惨痛的经历让宋景珏明白,在脑子方面,他大概永远都比不过这两个人。
因此对于来梨花村的这些人中,明明他才是年纪最长的男丁,大家却默认做主的人是宋佩瑜这件事,虽然让宋景珏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但心底同时也有‘果然如此’的释然。
没等宋景珏想明白,金宝端着壶热茶悄无声息的从门口进来。
茶叶是从家中带来的,往日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如今倒成了唯一的享受。
金宝贴心的等宋佩瑜喝完茶,才说会影响宋佩瑜心情的话,“银宝上午去和村民们换吃食的时候,村民都说自己家剩下的余粮也不多,没有之前痛快。”
宋景珏和宋佩瑜同时开口。
“他们不换了?”
“他们想涨价。”
宋景珏眉头狠狠跳了下,突然升起了不服输的劲,目光灼灼的盯着金宝。
金宝的腰往下压了两寸,“银宝擅自做主多花了些铜板,又换了五天的口粮。”
再次证明宋佩瑜才是对的,宋景珏反而冷静下来,沉吟了下才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世家子特有的骄矜,“只要那些愚民肯听话,一些铜板不碍什么。”
话音未落,冷静了没到一炷香的宋景珏再次破功,“七叔!你怎么又摸我的头?”
宋佩瑜面带微笑的收回手,将心中的遗憾藏得很好,今天也没弄明白宋景珏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金宝对叔侄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视而不见,盯着脚尖道,“宋叔在村子里有几百亩地,原本每年春耕和秋收都是给村民些报酬,让村民代劳,如今春耕在即,我去联系村民的时候,却没人肯给我准话。”
“他们还想涨价?贪得无厌的刁民。”宋景珏现学现卖,暂时放下了‘摸头’之仇。
宋佩瑜却想的更多些,结合这些地的原主人,妻、子皆早逝,没有再娶的情况,宋家人突然出现在梨花村,也许是犯了‘众怒’。
问过金宝距离不影响收成的最晚春耕日期还有大半个月,宋佩瑜决定先将这件事放放。
只交代了银宝下午去镇上采买,将后院那匹瘦骨嶙峋的马卖了,不拘添多少钱,换头健壮的青牛回来。
第3章
金宝又等了会,见宋佩瑜和皱着眉的宋景珏都没有其他吩咐了,才拿着换下来的茶壶离开。
没等宋景珏发问,宋佩瑜先发制人,“下午我们去村子里转转。”
“穷乡僻壤有什么可转的……”
宋景珏轻声抱怨了句,终究是没说出反对的话,经过金宝的打岔,将之前纠结的事也放在了一边,收心开始练字。
吃过了午饭,银宝赶着那匹瘦骨嶙峋的马拉着车去了镇上。
金宝和孟叔要继续修葺房子,宋佩瑜和宋景珏特意换了身显旧的衣裳才出门。
宋家人住的地方位于村子的最东边,守着整个村子唯一能通过马车的大道。
朝着大道继续往前,是青山的山脚,若是接连翻过三座山都不曾迷路,脚下的土地就从幽州变成了梁州。
宋佩瑜和宋景珏沉默的望着青山的方向许久,默契的转身,顺着门前的小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随着春风疯狂掉渣的房子,宋景珏警惕的抓住朝脸糊来的不明东西,放在手心仔细观察,才发现是块四周都发黑,已经看不出原本形状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