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常念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换回了一身素衣。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念叨叨些什么,还很记仇地不肯和秦远对视,明明坐在一起,还要很刻意地把头扭向另一边,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不满。
皇上今日显然不是单纯与大家一聚的,帝王何需要设一场官宴来娱乐呢?后宫有佳丽三千,吹拉弹唱、诗词歌赋、舞蹈抚琴,样样精通,他只要提一嘴,下面自有千万人去想方设法、费尽心思,什么美人找不到,什么宝贝寻不着。这世间需要一位帝王来算计的,恐怕只有权势了。
皇上的眼神在秦常念和太子之间来回转了几次,开了口:“朕看秦将军的女儿品貌出众、娴熟大方,今太子也过了弱冠之年,可以考虑娶妻一事了。”
这是要赐婚啊,还是赐给当朝太子。
一瞬间,整个场子都安静了下来,轻易得来的荣华富贵最容易遭人白眼。婧妃对着秦常念翻了个白眼,言下之意是你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想入主东宫,一朝攀上太子,变成整个帝京乃至整个大齐,最耀眼的金丝雀。
周围的官员和官员家属也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秦常念,有的嫉妒她一帆风顺,也有的羡慕她天生命好,更有的厌恶她,想要看她摔下来的那一天。
秦常念心里一惊,手里拿着的糕点都险些吓掉了,她很慌不择路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太子,却又立刻反应了过来,赶忙将视线收回,戴上沉稳大方的假面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首先,这婚是一定不能结的。
帝王最常用的制衡之术,便是利用一个人的弱点,来掌握这个人。
秦常念是秦远世上最疼爱的人,也就是秦远最大的弱点。皇上担心秦远日后拥兵自重、不听指挥,今日秦远拒绝了皇上和四皇子的想法,便加重了皇上的疑心。
秦远久居漠北,无甚野心,远离朝堂的斗争,常年征战于沙场,贬官、罢免对他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山高皇帝远的,命令有所不受也是有可能的。
边关需要人镇守,皇上不可能把秦远抓回去看着,但可以选择把秦常念关到皇城里,成为太子妃。
这样秦家表面上是承了天大的恩泽,一跃成为皇亲国戚,一时风头无两,享尽荣华富贵;实则是被天家严加看管,若是秦远有任何反叛之心,那被囚困在皇城里的秦常念,便是皇帝手里最大的筹码。
笼中雀,荣华皆是虚假之像;草芥命,生死皆不由自己。
秦常念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的命运。她立刻跪下说道:“皇上,太子殿下龙血凤髓、贤身贵体,对国之大事,能谋善断,无敌于天下,是大齐万千百姓的储君。民女学疏才浅,在军营之中长大,不及其他女子温良恭俭、体贴入微,无法为太子殿下排忧解难,是故不敢高攀。”
“哎,这有什么高不高攀的,秦将军也是国之肱骨。今日朕有意撮合你俩,不必担心。”皇上早就想好了推辞,利用完别人,还要别人感谢他仁爱厚德、勤政爱民。
秦常念跪在下面听着,冷汗直从脑袋上往下冒,暗自握紧了拳头。
“父皇,儿臣觉得有些仓促了。”清朗的声音传来,秦常念觉得自己好像从悬崖上坠落的人突然遇到了一根树枝,来不及管那根树枝是哪来的,不知道究竟抓不抓得牢,但那是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