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树梢响得更厉害。
三四只鸱鸮飞腾而起,竟仿佛还在打群架一般,彼此扑着、啄着,磔磔怪叫着,终于振翅冲向夜空。
姚欢自穿越以来,乃是第一次走夜路,况且前世生活在现代化的都市里,也没听见过猫头鹰的叫声。
妈呀,原来猫头鹰凄号起来,如此恐怖!
她感慨完,才发现曾纬紧紧揪着自己的袖子。
不,确切地说,是捏着自己的手腕。
姚欢白日里做炊事,袖子都是用襻膊扎起来,自然不似那些矜贵的奶奶小姐们,或者红绡翠裾的歌姬们,玉指皓腕都掖在袖子里。
那些鸱鸮祖宗,已飞得没了踪影,姚欢仍觉得,肌肤上传来绵绵不绝的热意。
“四叔”
她低低提醒了一声,克制着自己的尴尬,甚至慌乱。
“哦”
曾纬放开她的手,却并未立即退到符合分寸的社交距离。
他低着头,令她轻易地就能感到他呼出的热气。
“莫怕,不是歹人。”
也不知道说的是猫头鹰,还是他自己。
姚欢心道,完了,掉坑里了我。
谪仙叔叔他,衣袍上薰的是什么香来,这般惹人情动。
姚欢觉得,自己双颊此刻应是一片绯色,因为夜凉如水里,面孔烫得,竟好像教晴日的阳光晒到发痒般。
曾纬忽地轻笑一声:“怎么了?”
姚欢听出他的气息,明显急促起来。
不可能理解错。
她前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两性之间的交往,男子发乎情、不止乎礼,是个什么模样,她怎会浑然忘了。
姚欢心如鹿撞的同时,又生发出鲜明的喟叹。
姚家姑娘呀,今日铁板钉钉,我姚欢确实不过只是借了你的躯壳而已。我的心,哪里就是你的心。我的情,分明还是我自己的情。
我,我就算穿到了千年前,仍是个正常的女人啊。
男女之间这种邂逅相遇、暗生情愫、徐徐推进、终要一触而发的过程,亘古如此,身处哪个时代,有何分别?
可是
不成,不成!
这也太狗血了。明明今日之前还没什么事,月夜里忽然就按了快进键,倘使这曾家四郎不过是个情意凉薄的纨绔,我陷进去何苦!
我与他相差这般悬殊,各自被杠在身份、家世、仕途、贞节牌坊的坛子上,甚至还不如那李师师与刘锡之间简单干脆。
莫冲动。
姚欢双肩一颤,咬了咬牙,仍是低着头,却坚决地往后退了几步。
“四叔,我们快走吧。”
曾纬没有马上作出反应。
片刻后,他重重地吸了口气,酽如夜色、又醇如醴酪的声音响起来:“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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