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不择食。
庄严第一次知道钟情在成语这方面竟然有如此高超的造诣。
他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两个世界,明明灵魂已经千疮百孔,身体却仍旧好端端运转着。
心脏一下下有力跳动着,将血液泵往身体各处。多么尽职尽责的器官,就好像它亦有自己的人生剧本,所以不顾主人意愿,将这具身体带往那个既定的未来——一个不停工作的、没有钟情的未来。
庄严在那一刻感到百无聊赖。
钟情正在用自己的衣角擦拭他的领口,月光落在他的手上,映得那双手白皙如玉。
庄严却看着那双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
一双再看无数遍都会为之失神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浅棕瞳孔依然澄澈得像一汪清泉,所有情绪都纤毫毕现。
焦急、愧疚、悔过、难堪,甚至是恐惧……但唯独没有羞涩。
隐在黑暗里的人坦坦荡荡,站在月光下的人却怀抱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庄严低头,避开钟情的眼睛,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
在深色酒渍的对比下,那双手白得惊人。庄严想起五年前的那个月夜,钟情的手也是这样覆在他胸前。
那是钟父为爱妻殉情的第二个夜晚,他在马场一角找到困倦的钟情,将他一步步背回家。
他已经不记得穿过马厩时牲畜的嘶鸣和饲料的气味,只记得月光洒在钟情垂下来的手背上,薄薄的一层皮肉之下,淡青血管根根分明,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
他守了钟情一夜,在天亮的时候,接到严老夫人的电话。
然后,他答应了她重复两年的提议。
在庄父中风、庄家大哥入狱、几个小辈全被养成废物之后,成为庄家的继承人。他将继承庄家一切财产,代价是他将牺牲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以维持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转,养活其下荫蔽的无数员工,和他那些与他相看两厌的血缘至亲。
此后,他既是这个庞然大物的主人,也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