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沉默了片刻,又露出哀伤神色:“小苦是孽种,可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在肚子里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想捶死她,等生下来,又是另一种感觉了。她命不好,投胎成了我的女儿,成天被我打骂,两三岁就会做家务讨我开心,从来不要玩具,不要新衣服。我喝醉了,一天一夜吃不上饭都是常有的事,她又有什么错呢?没有爸,妈也快死了,她才五岁,无亲无故的,以后也要过上像我一样的人生吗?”
许卫东咽了咽口水:“我可以收养她。”
“不,收养的跟亲生的能一样吗?随便找个家庭和你家大业大的许家能一样吗?许卫东我恨不得你死呢!为什么会不计前嫌地救你知道吗?就是想巴上你家!你欠我的,你欠我命,两条命!我要我女儿做名门小姐,有名有份的名门小姐,我要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永远没人敢欺负她!”
“唉,你想岔了,当了名门小姐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她毕竟不是从我老婆....我考虑考虑吧。”许卫东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秀红,我真的不知道。”
女人怪笑:“晚了,不过我接受。”
千禧年了,温柔恬静的杨秀红居然变成这副模样,居然经历了这样的人生,钟莹惊诧万分,但最令她惊诧的,还是妹妹的身世。小苦......她叫甜甜啊,许甜,许家曾孙代里唯一一个单名的孩子。
钟莹相信许卫东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当时一定还有些细节不为人知。不过仅凭杨秀红救过他的命,背负骂名认养一个孩子,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杨秀红不了解豪门,真的想岔了,挟恩以报换来的只是私生女名份,外人不敢欺负她,家里受的气可一点也不少。
钟莹感觉爷爷似乎知道内情,对许甜态度还行。至于为什么不告诉苏小柔,让她受那么大的伤害……因为许卫东带个养女回家结果也一样,什么救命恩人,陪酒女无缘无故为什么救你?为什么让你养她孩子?说许卫东和杨秀红没什么她一万个不信。要跟她解释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很难,还容易引发别的方面的追问,不如报恩彻底些,遂了杨秀红的心愿。
即使妹妹非他亲生,可钟莹想起许卫东那些哄人的话,还是觉得他嘴脸可恶,吃死了苏小柔,他知道无论闹出多大的事,老婆都跑不掉。他没有和她真正心灵交融,或者说得更过分点,他认为苏小柔跟不上他的精神高度,认为她无法参透太复杂的情感,只是把她当作心爱的宠物对待,哄哄摸摸耍耍赖,一辈子如此。
第八次回头,她再次见到了晏宇,精神面貌比上一次好了很多。白衬衫灰西装,头发打理得很清爽,五官依然英俊帅气,可显而易见的有点年纪了,三十左右吧。正举着一部小巧的翻盖手机,边通话边从某栋大楼里快步走出来。
“妈,您说。哦,晏辰飞机几点落地?我现在有个会要开,可能赶不及去接他,晚上回家吃饭。”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楼前等他,司机为他拉开车门,钟莹跟着钻了进去,坐在他身边听他电话接个不停,不是什么研发,就是什么谈判,那种隐隐约约的念头又闪现了出来。
陪他开完一个会,钟莹才发现这个时候的晏宇脾气很有点火爆,听到不满意的地方当场发飙,用词十分尖锐。无能,愚蠢,不能干收拾东西走人都说出来了。
会议结束,他开机,电话很快又响起。房间里只剩他一个,话筒里的声音炸裂般巨大,钟莹就趴在他肩头听得一清二楚。
“小宇,你弟弟出车祸了正在抢救,快到三院来!”
他轰地站起,外套来不及拿,穿过钟莹向外奔去。钟莹心神俱裂,回身跟上,刹那间走进一片白茫茫里。
第九次回头,她看见钟静归国,严冉捧花迎接,然而她身后却跟了一个叫妈妈的混血男孩儿。
第十次回头,她看见陌生的中年女人敲开钟家门,递上一提饭盒,两鬓微霜的老钟拒绝接受,并说,你不要再来了。
钟莹心急如焚,晏辰怎么样了?他出事到底是哪年哪月哪日?
第十一次回过头,她又看见了数不清的鲜花,白酒,香烟,信件和......一块墓碑。
她手指筋挛,浑身颤抖,张大了嘴,像晏宇那样拼命地张着,却发不出丁点声音。眼球涨痛得几乎要爆炸却流不下一滴泪,死死盯着那碑,将每一个字深刻心底。
烈士李舟桥之墓,生于一九七三年四月十二日,牺牲于二零零六年九月九日边境排雷任务。
作者有话说:
每天装聋作哑内心煎熬,下章很重要须得反复思考好好打磨,放孩子一马,明天尽量加更。
第95章推石头的西西弗斯[VIP]
舟桥,舟桥!钟莹心泪横流,凄入肝脾。
她跪了下来,跪在舟桥的墓碑前,抛却一切杂念,真心悔过,虔诚祈祷:天啊,我放肆,我无礼,我不该对您不敬,时常以亲闺女自居。我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一只渺乎小哉的蝼蚁,我知道错了,已经深刻理解了什么叫覆水难收。请您不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请您让我彻底死去,或者......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心存希望地第十二次回头,却看见了令她失望又意外的场景。单人豪华病房,高科技智能病床,床上躺着一个正在拔管的猪头。虽然她不想那么说,可不得不承认此刻唯有这个形容与之形象堪配。
那是许思莹,上辈子的自己,即使被撞得面目全非,她还是认得出那股不同寻常的气质——伤口最靓,淤青最傲,肿都肿出了贵气的一个猪头。
当然,旁边还站着许多熟人,有的刚刚见过,有的阔别五年。是许卫东,苏小柔,弟弟妹妹,她的两个朋友,以及晏宇,五十岁的晏宇。
护士将白布盖上了许思莹的脑袋,苏小柔痛哭不已。许卫东红着眼眶质问晏宇:“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我把女儿交给你,五年,五年!她就没了命!她才二十八岁,姓晏的,你在报复我吗?我听了你的鬼话把思莹嫁给你,结果你就是为了报复我吗?你想让她给钟莹赔命?”
听到钟莹的名字,苏小柔蓦地一抖,哭声小了许多。
晏宇慢慢松开了握住尸体的手,低声道:“我不想让她赔命,我希望她开心,也在尽力这么做。如果能回到五年前,我还会娶她,原因你知道。”
“我不知道!”五十一岁的许卫东已生出白发,他目眦欲裂,愤怒模样仍有少年时的影子:“全都是鬼扯,你所谓的证据全都是鬼扯,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你已经疯了,你为了一个死掉二十八年的女人疯了,还害死了我的女儿,呜呜呜。”
他捂着脸蹲了下去:“我有罪,我知道思莹不开心,可是我为了许家牺牲了她,还自以为伟大的成全了你。全是鬼扯,借口,我怎么就相信了呢?我有罪,是我害了莹莹...”
许家人哭作一团,晏宇看了一眼那冰冷的白布,缓缓走出病房,面瘫特助迎上。
“去约郭律师,按钟静和许家平均分配财产的原则,修改遗嘱,要做到不偏不倚。”
“好的。”面瘫特助犹豫了一下,“许家...继承人是许总吗?”
“许德君,许德文。”
“太太的两个弟弟,好的,我这就去办。”
钟莹没有想到她不仅能看到前世生前,还能看到死后。晏宇要修改遗嘱,也就是说在许思莹死前他就已经立好了一份,只说重新分配财产,没有说“分配属于太太的那份财产”,钟莹冒出一个大胆猜测,晏宇莫不是将他所有的私人财产都留给了许思莹?
此猜测并非空穴来风,钟莹已经意识到,在这个未来幻景显现的时空里,她本人就是晏宇的初恋,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几十年的女人,爱得深沉,所以他的财产也有钟静一份。
至少老天让她看到的是这样。
那么问题来了,许思莹和钟莹除了一样的好身材之外,相貌毫无相似之处,甚至...呃,很不情愿地承认,许思莹长得还很像疯子苏燕云。当然气质上有天壤之别,但五官轮廓一看就是近亲属关系,比苏小柔更像几分。
他不觉得膈应吗?为什么会娶许思莹为妻?除非......想起许卫东刚才颠三倒四的话,钟莹若有所思望向晏宇。
交代完事情,晏宇看着病房门口许思莹的名牌,良久启唇低语:“你累么?”
钟莹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回头,眼前却突然闪出白光,场景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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