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莹想挪步,苏燕云亮刀,邱文涛立刻举起棍子给了她一下,丝毫不留力,重重砸在她大臂上,疼得钻心。
苏小柔惊骇失色:“苏燕云你疯了,真的疯了。”
申阿姨急切劝告:“不要打人,不要这样,云云快把刀放下,你堂姐真的快生了,需要马上去医院,你这是干什么?这里已经失火了,我们得快点逃出去啊,再耽误命都没有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浓烟大火,苏燕云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意,看也不看她俩一眼,直勾勾盯着一脸吃痛表情的钟莹:“你现在有时间听我说话了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只有苏燕云一个,钟莹是不害怕的。可是邱文涛也在,并且对她满眼恨意,她不敢冒险。
“有有有,您只管说。”钟莹目不转睛注视着她手里的小匕首,从见到她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家伙已经彻底疯了,眼神时而执拗时而涣散,看她时执拗,看别处时涣散。
“这是你一个月来第二次独自外出,等你好不容易呢。”她语气也不正常,抑扬顿挫得特别夸张,“我去找你说话,你为什么要打我呀?”
天呐,她竟然一直在北城,还一直盯着她,多年偷窥不是白偷窥的,经验可以说极其丰富了。
钟莹茫然:“你什么时候来找我说话了?我打你了吗?不可能,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只有别人打我的份,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苏燕云尖酸地笑了一声,对邱文涛扬了下巴。
木棍雨点般落下,钟莹抱头痛呼:“卧槽邱文涛,够了啊你!”
邱文涛一声不吭,想起父亲的绝望,母亲的癫狂,同学的诧异,邻居的指指点点,还有不久前贴在他家胡同口的,有他照片的告示。旧恨新仇涌上心头,对着那瘦弱身躯一下一下狠狠砸去。
钟莹倒在肮脏的地面上,乌黑的长发浸泡在脏水中,一开始还骂两句,后来就不吱声了,咬牙硬撑着,后背痛到麻木。
“杀人了!”苏小柔大哭,伸手上来挡了一下,结实挨了一棍,手臂立刻起了个红棱。
申阿姨也扑过去推他:“住手,你要打死人了!”
苏燕云又昂了下巴,邱文涛住手。她先逼近苏小柔,刀尖在她肚皮上轻轻划过:“你好勇敢哦,堂姐,为了帮钟莹都愿意挨打了,究竟谁是你妹妹啊,为什么你就不好好帮我呢?”
苏小柔瑟瑟发抖,搂着肚子哭道:“走开,走开你这个疯子!”
苏燕云冷笑一声,蹲下来,用刀尖挑开钟莹脸上的头发,笑道:“我只是想跟你说话而已,你怎么这么不老实?”
钟莹歪着头,眼睛看着门的方向,声音微弱:“说,说吧,我听着呢。”
“像你这种垃圾一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晏宇。”苏燕云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胸臆畅快,脸上又露出痴狂的笑容,“我才是真心喜欢他的,我从十三岁就开始喜欢他了,那一天,他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她开始发泄长久以来的郁闷,从她和晏宇的相识之初说起,记得清暗恋的所有细节,所有感受,恨不得具体到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在她的记忆中,晏宇是喜欢她的,他们通过眼神交流沟通,通过笑容传递心意,他赠送给她礼物,鼓励她好好学习,考上华大,考到他身边去。
然而在其他人听来,那就是一个跟踪,窥视,偷东西,扒垃圾桶,无限意淫的可怕故事。
申阿姨好像在听天书,苏小柔护着肚子浑身发抖,肚皮一阵阵紧缩。连邱文涛的脸色都更加难看了,只有钟莹毫无情绪波动,一动不动地瘫着,眼睛仍盯着门边。
灰色的烟悄无声息渗透进来的时候,苏燕云正张着手臂激动地叫:“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玷污他!你不配!”
不能再等了。
钟莹缩了缩腿,看了申阿姨一眼,在苏燕云转过半身的一刹那,突然发力,双脚蹬向苏燕云的小腿,在她踉跄之时猛然窜起,从后扑上一拳砸中她的后颈。
本就握得不紧,重击之下,小刀脱手落地。钟莹火速去捡,邱文涛反应极快地举起了木棍。
就在这时候,申阿姨抱住了他的腰,须臾闪念之间,钟莹已抓到匕首回身,一刀扎进他的左大腿。
“啊!”惨叫响彻楼宇。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钟莹飞快抽出匕首,又一刀扎进了他右大腿。
邱文涛的木棍再一次砸到了钟莹,但很快他就站立不住倒下,抱着腿翻滚起来。一个家境殷实,生活环境比较单纯的男生,跟神经病出去流浪一个月就变成了心狠手辣刀头舔血的社会人儿?哪有那么容易!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钟莹再次回身,在艰难想要翻身的苏燕云两条腿上也各扎了一刀。就像邱文涛打她一样,没留力,也不挑地方,扎中动脉算她倒霉。
厕所里三个人在叫,两个惨,一个惊。苏小柔已经面无人色,肚子抽痛得厉害,不住地说要生了,这次真的要生了。申阿姨却相对镇定:“我好像听见消防车的声音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浓烟丝丝缕缕从门缝里漏进来,钟莹披头散发,全身污脏,把两条脏兮兮的泳衣再次打湿,交给苏小柔和申阿姨:“又耽误了二十分钟,这里位置不好,不容易被发现,通风也不好,等救援到这儿已经迟了。离大门不远,小柔姐尽力走,走不动我背,你们捂好口鼻,能憋多久憋多久,我们冲出去。”
“那你呢?你没有捂鼻子的东西啊。”
钟莹看了一眼痛苦翻滚的邱文涛,踢他一脚,上去扒他衬衫:“我有。”
打开厕所门,烟雾扑面而来,隔着蒙脸布都感觉呛人得很,外面昏暗一片,报警铃也不响了,幸好还能听见人声。钟莹再次狂泼三桶水,从厕所一直泼到通道口,回去又接了满满一桶抱着。
“快走!”
申阿姨扶着几乎寸步难行的苏小柔往外走,她忽然惊叫一声低下头去,钟莹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皱了皱上唇,面露凶相,扬起小刀对抓在苏小柔腿上那只手狠狠扎了下去。
“钟莹!”苏燕云趴在地上尖锐地嘶吼着。
“喊你姑奶奶有事吗?”她一脚踢开苏燕云,单手架着苏小柔走进朦朦烟雾中。
北城消防反应迅速,接到报警十分钟内赶到现场。真正烧得最猛烈的是隆福大厦的后楼,火势就像浇了汽油一样疯涨,短时间内就从底窜到顶,高压水龙都压制不住。而前楼则是遭受了池鱼之殃,起火点不多,大都集中在一楼,柜台货架烧得挺凶。消防员赶到的时候及时遏制了它向上发展的趋势,但后楼的浓烟全部随着通风管道倒灌进前楼,把八层的商场变成了一个大烟囱,消防员进入内部救援的难度非常大。
最关键也最可怕的是,前楼人多。
很多人顺利地逃了出来,拍拍胸口直呼万幸;很多人不顺利地也逃了出来,坐在门口哭爹喊娘。越到后面,逃出来的人越惨,伤者比比皆是。有的被挤下了楼,有的被撞断了手,有的目光呆滞地喊着踩死人了,踩死人了。
四个驱烟装置轰轰运行着,水龙也在源源不断地向内喷射着,多家医院的救护车忙到停不下来。那天下午,北城上空的警笛声就没有停过。
“救命!救命啊!”四五十岁的妇女半抱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大肚子从侧门跌跌撞撞挪了出来,“救命啊!”
几个护士医生立即冲了上去,一眼就看见了大肚子腿间的血迹:“几个月了,是见红还是外伤?”
那妇女欲哭无泪:“快...快进去救人,砸了,被架子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