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一年多的通信中,每隔几封他便会在结尾处写上小小的“想你”两个字,笔迹浅淡,钟莹能感觉出他那种既想让她看见,又不敢造次的小心翼翼。
好惨啊,她悲伤地想。舟桥惨,喜欢上了她这么个冒牌货,还沉浸在青梅竹马的感情中不能自拔,根本不知道这具皮囊里包裹了一个多么恶俗世故的灵魂。她也惨,放着好好的新生活不过,狠心拒绝可爱的小哥哥,一心想要重回金字塔尖,钻营来去最后落得一场空。
最惨的是,当她终于清除恶念,无欲无求地站在这里时,却再也不能接受这份热烈真挚唾手可得的感情了。那个曾经以为的赚钱工具人,已经在她心里扎进了尖利的刺。
好深,好痛,扎到了最中央的位置。想拔掉它,要把心剖开吧。
等到了晏辰,三个人在北门外的小饭店吃了一顿。钟莹才知道李舟桥接到晏辰写去的信,听说她要结婚,一急之下用两条烟换了别人的休假名额。哪知连队压着不批,他差点没给指导员跪下,磨来磨去最终还是晚了两天。出部队时心凉半截,以为钟莹成了已婚人士,不知自己还该不该来北城,后来联系上晏辰才松一口气,紧接着又被钟莹“受委屈”的消息激出一肚子火。
这会儿他开始后悔休假休早了,再迟半个月,就可以和钟莹的暑假重叠,一起回珠州去。假期只有二十天,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家,钟莹满头问号,不然呢?你妈想你想得不行,不回去要上天啊?不孝子!
晏辰倒是很希望他在北城多留几天:“好久没见,我可太想你了,过几天再回去嘛,我和莹莹领你去玩儿。不过你就不要去找我哥的麻烦了,我已经替莹莹出过气,狠狠打了他一顿,你毕竟是军人,打人影响不好。”
钟莹震惊:“......你疯了?他是你亲哥呀,你打他干什么?”
“你是我妹,”晏辰理直气壮,“他欺负你我就要给他一顿天马流星拳,他理亏着呢,都没敢还手。”
钟莹又急又气,“神经病啊,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去乱打人,他理不亏,理亏的是我!”
晏辰愣了:“什么意思?”
李舟桥吭吭两声,不自在地道:“莹莹给你哥戴绿帽子了,自己人我也不能昧着良心为她说话,算起来的确是她理亏。”
晏辰:......
钟莹:......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李舟桥真是个学渣,理解能力也太差了吧!
“莹莹,这这这...真真真的?你....”晏辰结结巴巴,忽然感觉自己的义薄云天两肋插刀成了笑话,“怪不得我哥什么也不愿说,这也太没面子了。”
钟莹不想跟这俩傻子废话:“他受伤了吗?”
晏辰回想英勇时刻:“我真没收着力气,表面上看不出来,应该有点内伤,太阳穴被我捶得不轻。”
“太阳穴能打吗,那是命门,你要害死他啊!”钟莹倏地站了起来,脚步一动又顿住,伸手拉晏辰:“你去,去看看他有没有事,肿了伤了赶紧上医院。他心情不好,肯定不会自己去,你打的人你负责,快去!”
晏辰想起在自己滔滔不绝的时候,晏宇始终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也有点担心。尤其是得知他“戴绿帽子”之后,内疚感油然而生,敢情哥哥是在给莹莹留情面呢,自己太冲动了。
他扒两口饭匆匆跑了,临走复杂地盯了钟莹一眼。
钟莹不打算解释,绿帽子就绿帽子吧,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和劈腿背叛也没什么区别,就让晏辰唾弃她,鄙视她好了,拜金和唾弃合该配套出现的。
李舟桥目不转睛望着她,从见面到此时,她的所有表现尽落眼底,没谈过恋爱的男孩子也能感受到她身上不同寻常的忧郁。想起她转过头来一瞬间悲怆绝望的泪眼,舟桥心头堵闷:“莹莹,不是我说的那样对吗?你和晏宇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不谈了呗。”钟莹淡淡笑了笑,起身去买单,李舟桥想抢,被她拦住:“我拍广告挣钱了,你不吃大户是不是傻?等你以后当了军官,涨了工资,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什么拍广告?”
“你什么时候回家?”
李舟桥瞪她:“刚到就赶我走啊?等两天的。”
“那你今晚住哪儿?”
“随便找个招待所。”
“住我家吧,我回学校住,省点钱给你爸妈买些礼物带回去,当兵一年多,津贴都被你拿来买烟了吧?”
李舟桥惊讶:“你家?”
“租的房子,不过我可事先跟你说好,不准睡我的床,不准动我的东西,睡沙发或者行军......”钟莹咬了舌头,半晌道:“就睡沙发。晚上你就能看到我拍的什么广告了。”
“哪个厂家这么没眼光,你长这么丑还拍广告呢,让我猜猜,是猪饲料吧?”
“李叔说的没错,你真是一天不挨打急得慌。”
两个人说着话从小饭店出来,一路向东。没有发现街对面的粗壮行道树后,缓缓移出的那个脸颊肿胀,嘴角乌青,左眼紫红,眼皮几乎肿合了缝的黑衣男子。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有说有笑,看着那军装少年拍身边人的后脑勺,看着女孩扬起拳头作势要打,他再一次用力按住了胸口,紧咬牙关。想转身离开怎么也迈不动步,好不容易抬起脚,却是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十五分钟路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无视路人投来的诧异目光,盯着那两人转弯,直行,再转弯,终于走到了让他不敢相信也不想面对的那个地方。
心又一次裂开了,裂了一条深而狰狞的口子。他仿佛能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疾速汇聚心脏,从那个口子落下去,落到不见底的深渊里,极度的酸涩痛麻感蔓延四肢百骸。
你要干什么,钟莹,你要干什么!把话说开了,把真面目暴露了,你就无所顾忌地做自己了是吗!你就带别的男人回......我们的家了。
他急走几步,张了张嘴,胸口突然一阵剧痛,痛得他弯下腰去,大口大口呼吸着,气息却怎么也沉不到肺里。
大中午的,这片地方不是主干道,路上也没什么人,路边只有几个三轮车夫戴着草帽在树荫下等活儿。其中一个看见了他异常的模样,叫了声:“哟,这是怎么了?”
钟莹和李舟桥已经拐进胡同口,听见叫声她回头看了一眼,霎时愣住。一秒不到火速转身飞奔:“宇哥!”
他弯着腰,低着头,压根没有露出脸来。可是钟莹太熟悉他了,无论他正面背面侧面,还是像此刻略显扭曲的姿态,她都能一眼认出。
手指接触到他手臂的刹那,两个人同时激灵了一下,晏宇心头的疼痛奇迹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寒意,透心彻骨的凉。
他没有抬头,甩开钟莹的手,转身就走。
“宇哥,晏宇!”钟莹追上去拉住他,看到他脸上的伤心如刀割:“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伤得好重,得去医院啊。”
尚完好的右眼冷冷看向她:“我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不该来,我现在就走。”
钟莹僵了片刻:“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他再次甩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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