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认识关玲,但她知道晏宇有一个移民国外的朋友叫琳达,琳达关。
某次回婆婆那儿吃饭,晏宇询问老太太服用的保健品是哪儿买的,老太太说,琳达给我寄的,你帮我打电话谢谢人家。
过了几天,钟莹因为名下酒吧的证照出了问题,跑去书房找晏宇,他正在和人视频,眉眼罕见的轻松适意。她听见电脑里一个女人说,何必委屈自己,不开心就离。
钟莹当时没吱声退出去了,等他结束,又谈完正事,才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刚才谁啊,说话没溜,劝人离婚呐?
晏宇对她向来很温和,入不入心就不知道了。回答说是琳达关,早年移民的一个老朋友,开开玩笑罢了。
她那时虽然不爱晏宇,但正宫意识非常强,对一切出没在她老公身边的女性都报以警惕防范态度,不给小白花小绿茶任何勾搭撩骚的机会,一旦发现苗头,直接开火灭人。
毕竟,钱太香了,她需要,许家更需要,怎么能让人钻空子呢?
所以她对琳达关也是膈应过一阵子的。什么老朋友,冲她说的那句话,钟莹就把她划为没安好心的敌军。她是被求娶的,不相信晏宇会跟人诉苦婚姻不幸福,以他的地位身家,真感到委屈早就一脚把她蹬了,许家连个屁都不敢放,还用得着在老朋友那里求安慰?
后来琳达关的名字没再出现过,晏宇洁身自好,自觉与异性保持距离,对她一如既往的纵容,她就渐渐忘了这个人。
今天看到关玲的长相,心突然沉了一下。瓜子脸,悬胆鼻,蛾眉杏眼,樱桃小嘴,微笑的样子竟与旧日的许思莹有几分相似。
关玲就是那个令晏宇寤寐思服误半生的...初恋?
钟莹头痛了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床板压得咯吱作响。老钟回家自己洗洗睡了,一大早又赶着下部队,根本没来看闺女一眼。十五岁的大孩子,早就能自理,饿了去食堂,病了去卫生所,只要不乱跑惹出事来,老父亲管不了那许多。
懒觉睡到中午十一点,晴好多日的天空终于电闪雷鸣的下了一场阵雨,雨后没出太阳,空气难得清凉。
睡觉的这间屋子其实是姐妹俩同居,钟静上高中后住姥姥家,老钟把两张小床换成了一张大床,大女儿回家就和钟莹睡一起。写字台三个抽屉,钟静占了中间的,右边的装文具杂物,左边的属于钟莹。
她打开抽屉,拿出粉色人造革带吻扣的钱包,抽出里面所有的钞票,摆在桌上数了两遍,一共十七块六毛五,抽屉里还有一个用很多一分钱纸币叠成的小船,加一块儿不知有没有十八块钱。
钟莹盯着老版人民币,忽略胃里火烧般的感觉,盘算着这些钱的购买力。
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辗转一夜,她把所有事情都捋出了头绪。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不是让她到三十三年前来混吃等死,庸碌一生的。
从遇见晏辰开始,命运的奇妙诡谲便露出端倪。
嫌弃老公年纪大,心机深,耿介他不为人知的过去,老天就把十七岁的,干净如白纸的少年送到她面前,如同在驴子嘴旁吊起一根巨大的,金光闪闪的胡萝卜,曾经的不甘与愤懑,都在那一刻找到了出口。
见到年轻貌美的晏宇时,她一百个荒唐念头中最荒唐的那个是,你睡青春的我五年,我也睡青春的你五年,扯平。
夜里平静下来,更深刻的思想浮现,这不仅仅是睡青春的问题,在已知晏宇将来必定一飞冲天成为巨富的情况下,几年的夫妻共同财产和几十年的夫妻共同财产,孰轻孰重,傻子都会选。
婚结得越早,共同财产越多,到她四十八岁时挥手拜拜,可分割的份额......是个天文数字!
为什么是四十八岁,因为现在的晏宇只比她大两岁,在前世死前,晏宇五十岁的那一年,他已有退休打算,创造新财富的可能性不大了,分掉他一半身家,足够大肆挥霍余生。
八十年代好,八十年代妙,八十年代的露天旱厕呱呱叫!
怎么会让她复生到晏宇的青葱岁月来打酱油呢?这明明是在补偿她为家族牺牲,委身老男人的委屈啊,简直是老天亲闺女才有的待遇!
她要盯紧晏宇,强势闯入他的生活,干掉初恋,让他没有机会为情蹉跎,及早定下终身,坐等创业,发财,离婚,分钱!
呵呵呵,钟莹傻笑,折服于自己唯利是图且清醒无比的大脑。
拿起桌上的塑料框小圆镜照了照,钟莹得意的笑脸又僵硬起来。光年轻有什么用,看这粗犷的眉毛,鼻尖上的白头,下巴上的粉刺,酱油色的皮肤啊!还有狗啃似的指甲,从不保养的毛糙头发,过于强壮的大腿,小腹上的赘肉……
不确定初恋是不是关玲,但钟莹当了初恋的替身,以己推人,相信能让他念念不忘几十年的女孩,绝不会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叩叩。”
钟莹拉窗帘,不出所料对上了李舟桥热情奔放的大白牙。
“去奋勇街看录像啊,李小龙武打片。”
“不去,我有事。”
“什么事?”
“逛街。”
李舟桥立马改变行程:“我也去!”
第5章遇初恋小姐
珠州地处中原腹地,古时候兵家必争,建国前又成了对立两方的重要拉锯点,战争打得惨烈,致使几十年过去,这里的驻军数量仍然庞大。
许大小姐书读得还行,但对近代史兴趣缺缺,能知道一点珠州往事,全靠钟莹的课本,和老钟对两姐妹从小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
八路公交车上人不多,两人都有位子。李舟桥见钟莹扒在窗口目不转睛,去掰她的肩:“没什么好看,别把头伸出去,当心司机骂你。”
确实没什么好看,跟三十年后比起来,现在珠州市简陋得就像个小县城。七层以上建筑寥寥,灰扑扑的店铺,灰扑扑的大街,自行车和汽车并道而行,行人衣着款式单一,偶尔能见到穿亮色服装的女士,走在保守人群中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改革开放好几年了,珠州人民没跟上啊。
李舟桥大概有好动症,坐个车也不安生,晃来晃去,说话总要贴近,热乎乎的胳膊不时撞到她手臂上来。
钟莹把他推远一点:“你坐好行不行,挨那么近热死了。”
李舟桥撇嘴:“矫情,谁想挨你!”
钟莹知道李舟桥喜欢她,但应当不是什么太浓烈的喜欢,他眼神单纯明亮,毫无猥琐意味,靠得近完全因为俩人从小就这样,没有界限感。
突然疏远,他可能都不明白怎么回事,钟莹决定不计较。问道:“舟桥,你说高中毕业就去当兵,不读大学了吗?”
李舟桥嘿然:“我想读考得上吗?大学哪那么容易考啊,别以为你走狗屎运进了一中,以后就能和晏辰一块儿上大学,他是要考去北城的,你恐怕连珠州学院都考不上。”
“珠州学院是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