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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郡尉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曹为刀的军营实在难管,各部的官长都各有主张,阳奉阴违是家常便饭。他一个命令发下去,阻力重重。这些人偏偏还一个装得比一个好,在方郡守和严监御史来军营视察时,各个都瞧上去是玄汉国的中流砥柱,把李郡尉气得脑门疼。
李郡尉挺了快一年多,也没能抓到这些人的错处。他抓了几个小兵,但也于事无补。思来想去,他也只能采纳副将的主意,用一招老而管用的招数。
用山匪立威。
没有一个地方能保证自己是乾坤朗朗一片清明,匪徒恶霸极难剿灭,郡尉与郡尉之间的差距,只在于能将这些黑暗面压制到何等程度。
他知道,今日玄时舒会和苏令德去拜会五大部族。当然,他们有极为正当的理由。当初官府因为曹为刀的过错,把良民打为山匪。涠洲王作为皇族,自然要替皇上安抚部族。
如此一来,五大部族都会汇聚在樠溪族中,内部防守空虚。而其中,又以辰溪族最弱。
他只需要稍稍漏一点消息给山匪,让山匪知道辰溪族今日族中只有老幼,而支叶郡守军的重心在支叶城和樠溪族。他再拖借中间人,施以蝇头小利,就说是跟辰溪族有仇。这些被方郡守严厉打压了一年的山匪们,见钱眼开,自然会蠢蠢欲动。
时逢冬祀节,山匪重出江湖再合理不过。而他因为新官上任,曹为刀旧部不能令行禁止,导致他驰援略慢。但他心系百姓,在山匪闯入辰溪族部时,亲自率部剿灭山匪。
他还不能去得太快,要是去得太快,山匪还没来得及杀人,那他的到来也就没有“救世主”这样的轰动效果了。
如此一来,哪怕他会因为无法让曹为刀旧部听命于他而受到轻微的斥责,但最后的结果,是他有绝对正当的理由换掉曹为刀的旧部。与此同时,百姓对他感恩戴德。
这计划不管从哪儿看,都十分合情合理,万无一失。
于是,山匪路过军营,李郡尉“不出所料”地遇到了命令受阻的情况。底下的部将不相信被打压得这么狠的山匪会铤而走险。
李郡尉只好惺惺作态地振臂高呼:“我等既得此报,万万不敢让百姓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威胁!我身为郡尉,必当手刃贼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李郡尉说罢,亲自率兵,英姿飒爽地赶往辰溪部族。
然而,他还没走到辰溪部族呢,脸上的“英姿勃发”就戛然而止。
李郡尉跟吞了一只苍蝇似地看着川柏:“这这这……”
川柏骑高马,而他身后是被捆得结结实实、倒得歪七扭八的山匪们。
“在下见过李郡尉。”川柏翻身下马,拱手相迎:“山匪均已伏法。但是山匪交代,城中有富户给他们交了定金,说辰溪族与该富户有大仇。所以,此事不仅涉及山匪,还涉及□□。这是方郡守分内之事,在下已经派人去通知方郡守了。”
李郡尉嘴唇蠕动,脸都憋红了。
川柏偏还十分贴心地道:“李郡尉不必言谢,这都是在下该做的。”
李郡尉心里把川柏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要强自开口:“辰溪族的百姓要多谢您啊。”他话锋一转,锋利地问道:“只是,您不是该守在王爷身边么?为何会到此地来?”
能参玄时舒一本勾结部族的奏章,也不算全无收获。
川柏还没说话,白芨先道:“王妃派我们去辰溪族有要事。这条山路难走,王妃才让他们一路护送。”
李郡尉一噎,他才发现川柏这些大男人里,还混了这么一个穿着箭袖的小姑娘。白芨站在这些男子中间,脸上毫无怯色。
“王妃所为何事?”李郡尉的副将立刻追问道,他想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只要今日能把这蹊跷问出来,参玄时舒一本也是可行的。
白芨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王妃交代的事,我怎能随意告知他人?副将,您是在教唆我叛主啊?”
一直神色肃穆的川柏听到这话,连忙抿了抿唇,藏住差一点儿漏出来的笑容。
难怪王妃不派武功更厉害的春莺和春燕,而要派来这个坐不住的小丫头片子。
副将也傻了眼,这罪名可不小,他连忙道:“我等只是担心王妃为人所蒙蔽,故有此问。”
“哦。”白芨点了点头,跟川柏一样贴心:“婢子也怕郡尉和副将为人所蒙蔽,担上个刺探王府內帷的罪名。所以,您要是想知道,请亲自去问王妃吧。”
李郡尉当时就有点懵了。他万万没想到,出门时他想着万民欢呼的盛景,怎么落到这个小婢女口中,他就沦为那等“刺探內帷”的龌龊人了呢?
但李郡尉反应也还算快,当即就亲切地道:“白芨姑娘不愧是王妃的心腹,说的在理。如今山匪已经被抓,我等可以护送白芨姑娘一齐去辰溪族。”
李郡尉语调温和,但态度强硬。
川柏脸色微沉,他正想着要如何推辞,就见白芨理所应当的道:“这些山匪说不准就是冲着辰溪族去的,没准还有山匪已经在辰溪族烧杀抢掠。我等当然要先回去,请王妃示下,说不得还能再从王爷那儿搬点救兵。”
白芨说完,又拧眉看着李郡尉,狐疑地问道:“李郡尉,路上遇到了山匪这样大的事,您不该先赶紧率兵往前头看看吗?您留在此处,对我这么个小婢女问东问西,有何意义呢?”
白芨的脸上,就差没把“你果然是要刺探內帷吧!”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李郡尉心头一跳。他立刻意识到,白芨没有说错。他实际上是知道这些山匪就是全部的山匪了,但是在外人眼中看来,他当然也应该是突然得知此事。既是突然得知,又怎么可能不往前查探?
李郡尉想明白此中关节,背后顿时出了冷汗。他立刻拱手道:“在下原是忧心王爷和王妃的安危,但见川柏统领率队有方,在下安心。”
“走!”李郡尉不敢再久留,留下副将和方郡守交接匪徒,自己则立刻率兵赶往辰溪族。
方郡守赶来时,刚好瞧见李郡尉队伍的尾巴。他看着十分淡定的川柏和白芨,以及不停地在抹虚寒的副将,唇角微微勾了勾。
涠洲王和涠洲王妃,果然是妙人啊。
方郡守对玄时舒和苏令德颇有好感,但李郡尉可还惦记着他奏章的事。
李郡尉以述案情为借口再赴临仙山府,佯装若无其事地问苏令德道:“王妃不愧是有福之人,那日遣使女去辰溪族办事,便救了辰溪族的老幼。”
“不知王妃要去办的是什么事?我等也好在奏章中,表明一二,请皇上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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