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时的他,未考虑过此问题,只是觉得她分明可怜,却装作无事人般。
虽两人不常相见,闵危却敏锐地觉出,或许后来安静的她才是真的她。
而非先前见过撒泼胡闹的她。再思及林府之状,他大致明白了。
如此再好不过。
若是她真地闹出什么事,他或许会因一时之气,而让她……
再后来,她愈加安静,他也愈忙。
直到去北疆驻守的圣旨如愿下来。那夜,他去了积微居,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道:“你注意好身体。”
若是那时得知她的身体已不大好,或许,或许他会放弃去北疆……或许?他真地为她放弃筹备多年的谋划吗?这个问题,他反复地自问,却没有答案。
三年间,毫无书信来往。
他冷情淡薄,似乎自很久之前,可能自出生起,早就注定了。
那时需他忙碌的事许多,根本没有那个闲暇去想其他的事,更遑论是儿女私情。
因而等他真地瞧见那堆白骨,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闵危平静地望着它们,渐渐地,目眦尽裂望着她。
后来的岁月中,这似乎成了他的心病,且在不断地加重,折磨着他。
尤其是看到那封遗信时,林良善说当初是她咎由自取,并不恨他。
她永远也不会得知当时是他故入的陷阱圈套,才致使这样的结局。
闵危不断忆起那些过往,要去找寻症结,试图解开,让自己得到解脱。每日上朝,他望着底下的臣子,有时会想:若是那时将这些事告知她,如今会怎么样?
可他真地能放心告知她自己的野心吗?
又是反复的自问,又是没有答案。
除去自己,他从不相信任何人,也绝不会把真心话说与他人。
那只白猫,被他从闵容那处要了来。每日跟随着他,无论是上朝,还是批阅奏折。
闵危想起将这猫送予林良善时,她偏过头去:“我不要。”
他自然知道她只想要那只被摔死的猫活过来,冷笑一声:“我给你的,不要也得要。”
也许那时该好好说。
后来孟姨娘更是告知他:“她曾经想与你好好相处,为此还与我学绣香囊,却到底是缘浅啊。”
话中有谴责之意,他并未反驳。
建兴三年,闵危再次亲自上山,去了福源寺烧香拜佛,虔诚至极。
第三回,主持问缘由,他还是未答。
也是在那次回宫的路上,他看见了江咏思和其夫人在街上游逛,两人说笑着什么。
佛非慈悲,残留的香气催使障孽入脑,他竟从马车中出来,抽了守卫的佩剑,要往那边去。
若是那时江咏思应下她,那他也不会有可趁之机,以至于让她走上不归路。
根源在于江咏思,不是他。
是江咏思弃她,不是他弃她。
如今那个混账得了圆满,而她长眠地下,不得瞑目。他是昏了头,竟会应她遗言,留江咏思命在三年。
对,就是如此。不是他的错。
眼前迷茫一片,脑中剧痛。他似要为她报仇,却在半路被秦易拦下:“陛下,万万不可啊。”
“让开!”他厉声道。
“陛下,那是丞相之女的夫婿啊!”秦易搬出朝局上的关系。
闵危前行的动作顿住,好半晌,他阖了阖眸,将利剑丢与身侧之人。
“回宫。”转身时差些踉跄摔倒。
此后之年,他多在外征战,也不知是真地为实现抱负扩大疆域,还是不愿回到梁京。
当听得户部尚书得了一双龙凤儿女,他手中的毛笔被折两断。
在夺下金州后,再返梁京,他心口处残留有倒齿箭的箭头。蛊毒效用已无,他每日受着那锥刺之痛。
朝臣不断上谏娶后纳妃,他全作无视。
也是在那时,闵危动了安排后事的心思。
闵容是最合适的人选。既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王,亦是丞相莫岑的弟子。才学理政不差,只欠缺了历练。
因而在西北征战的那三年,朝中事务他全交由闵容。
是真地能提前预知,还是他的心重致错,让沙匪的刀砍至胸口。但好在西北十六城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