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恂愣了愣,忽然就笑了。
“我家夫人变聪明了,连这种事也能猜出来了。”
蓝璎见他笑,心里才好受了些,转而又担心道:“你的兵呢?宋大哥在北边,你在南边,他又顾不到你。”
李聿恂笑着拉起蓝璎的手,用力握住,问道:“阿璎,你知道西南八大寨吗?”
蓝璎道:“知道,他们是山匪,被宋大哥带兵剿灭了。”
李聿恂若有深意地望着蓝璎,沉声道:“不,八大寨没有被剿灭,只是换了山头而已。而且这两年间八大寨实力大增,聚集天下豪杰,都是万夫莫敌的英雄好汉,是一支奇兵。”
蓝璎骤然怔住,不敢置信地望着李聿恂。
李聿恂嘴角微微勾起,眼里闪露出明亮的光芒,他又是从前那个杀猪宰肉的快活屠户了。
蓝璎结结巴巴道:“夫君,你不会……”
李聿恂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是,你的夫君现在成了一名山匪头子,本来下山想抢了你回去做个压寨夫人,只可惜有贼心没贼胆。”
蓝璎扑哧一声笑了,李聿恂温柔地望着她,叮嘱道:“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去了北边安安稳稳同嫂嫂在一起,等我和大哥大事办成,再去北边接你们回来团聚。”
蓝璎乖乖点头,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们暗中起事,朝廷会知道吗?平西王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你千万要防着他。”
李聿恂道:“陈明楷很难对付,不过他现在恐怕也顾不上我们了。”
蓝璎立即道:“他遇到事了?”
李聿恂脸色微变,醋意明显:“你到底关心他还是关心你自己的夫君?”
蓝璎笑了笑道:“无论如何,你要好好儿的,我不准你有事。”
李聿恂满腔柔情,温声道:“我会活着回来。”
蓝璎撅着嘴巴,强硬道:“不行,等你回来时我要检查你的身子,若是同上次一样有新伤,我定饶不了你。”
李聿恂眼神宠溺,爽快道:“好,我让你检查。”
提起郭郎中和秦氏,李聿恂解释称正是他让他们两人赶回梅城县的。那时他重伤初愈,被朝廷的人盯着,哪里也去不了,得知蓝溥病重,无奈之下,只得让郭郎中和秦氏赶回,一则可使郭郎中尽力救治蓝溥,二则可让秦氏陪在蓝璎身旁。
蓝璎撇了撇嘴,心如明镜般瞪了他一眼。
李聿恂明白她的感受,说道:“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只是怕走漏消息,所以才不得不谨慎。”
蓝璎不满道:“你未免太小瞧我,我可比你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第一百二十四章北方
一阵风吹过,蓝璎鬓边几缕细碎的发丝随风飘起,她的面庞洁白无瑕,眼神里有淡淡的笑意。
李聿恂望着自己的夫人,一时竟有些失神入迷。
他认真开口道:“阿璎,你远比我想象中要聪明许多,坚强许多。值此乱世,世道艰辛,你亦是让我李聿恂感到敬佩和无比惊叹的女中英豪。”
这般大肆恭维的一番话倒让蓝璎有些愣住,心里却是暖暖的。
梅城县处处都有朝廷和陈明楷的探子,两人不能多呆。
分别时,李聿恂提醒蓝璎,叫她一定防备着蓝衍,因为蓝衍在蓝溥病重之时就已然成为陈明楷的人。
过了大约半月左右,宋仝果真派了人来梅城县接蓝璎一家去北边。
来的人正是宋仝长子宋辰,不过两年的功夫,他已长成高大健壮的少年将军,性格豪爽,行事干练,蓝璎见了很是喜欢。
宋辰规规矩矩依照礼数郑重拜见郑夫人和蓝璎,然后坦坦荡荡说明来意。
“母亲在北边很是思念姨母,听闻蓝老先生不幸病故,母亲悲伤不已,更加挂念老夫人、姨母和弟弟妹妹们,日夜忧心以至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父亲大人考虑再三,这才让小侄前来接姨母一家去北边小住,也让母亲和姨母彼此安心。”
这番话自然是明面上说给那些旁人听的,蓝璎笑了笑道:“好孩子,你父亲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去北边一趟,路途遥远,不晓得这一路老人孩子能不能受得住呢。”
宋辰立刻道:“姨母放心,这一路无论是马车船只还是驿馆父亲都已着人安排妥当,必然不使老夫人和弟妹们受一点儿苦头的。”
蓝璎点了点头,转而试探着问郑夫人。
“阿娘,如今天气好,正适合出去走一走。你要是愿意,我们一家子就去北边住上一阵子,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也都不折腾了。去或是不去,阿娘说了算。”
郑夫人看得出蓝璎很想出去走一走,她心里琢磨蓝璎这两三年日子实在过得苦闷,难得宋仝夫妇专门派了儿子来接,趁机换个环境去北边散散心倒也不差,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数日后,蓝璎便带着郑夫人和三个孩子一家老小五口全跟着宋辰踏上去北边的路途。
走之前,蓝璎将这座百年的蓝家大宅托付给蓝衍,请他看顾。蓝衍不疑有它,只道老先生已故,平西王和富昌伯父子迟早要来祭拜,而且郑夫人和蓝璎是女流之辈,这座祖宅早晚还是要交到富昌伯世子蓝彦修手中,因此他也根本不愿随着一道去往北边,便干干脆脆答应留下来,也好为老先生守墓。
这一趟路途遥远甚过五年前从梅城县迁到京都,先水路后陆路,为了尽快将郑夫人和孩子们带到北边宋仝管辖的安全地域,蓝璎让宋辰带领队伍加紧赶路,不敢在某一地多耽搁。
一路往北,途中所见所闻无不让蓝璎感到触目惊心。
这两年她安坐家中,整颗心都放在自家小日子上,全没想到世道已经变得这般艰辛,无论是富庶的南方还是土地辽阔的北方,百姓的生活皆已穷困潦倒,苦不堪言。
永初三年夏,北方遭遇大面积旱灾加蝗灾,土地失收,灾民流离失所。
永初四年,朝廷削藩手段残酷,各地受牵连惨遭屠灭的人家数以万计,惨案频发。严酷压迫之下,一时之间匪盗四起,东西南北,遥相呼应,官府无力镇压,听凭壮大。
永初四年冬,南方暴雪,民房瓦舍坍塌无数,严寒之下,到处都是冻死饿死的贫民百姓,数量之多难以统计。
永初五年,这才刚开春不久,西北便又起了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