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穿着诰命服的夫人冷笑两声,说道:“呵,原来蓝老先生归隐之后日子居然过得这般惬意,真不知他那位苦命的原配夫人若在地底下有知,会如何作想呢!”
蓝璎感到讶异,不由定睛望向那位不知如何称呼的夫人。
那夫人见她这般神情,神色冷傲道:“用不着这般看我,实话同你说,你爹蓝老先生的原配夫人就是我的亲姑姑。”
甄晚凝立即道:“恕我们姐妹眼拙,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这时许皇后笑着道:“这位便是已故秦老太师嫡孙女颍国公之女,闺名唤作秦素兮,嫁得乃是靖远侯独子,便是户部左侍郎申大人。”
明知秦素兮对自己极不友善,蓝璎还是朝她问了好。
这时大殿中又进来一名穿着华贵繁杂诰命服的贵妇人来给皇后请安,她一来便吸引了全场女人的目光。这些目光充满羡慕和丝丝不屑,不是因为她姗姗来迟,亦不是因为她容貌出众,而是因为她那身无比显眼的正一品诰命服。
来的人正是平西王妃蓝娉婷,她虽然来得迟,但许皇后对她十分亲厚,明显不同于其他人。
赐座后,蓝娉婷向皇后解释,称自己临出门时接到宁国公府派人传信,老太爷骤然病重,她因此急匆匆去了一趟宁国公府探望,随后才珊珊入宫。
许皇后关切道:“宁国公身子如何?可有碍?”
蓝娉婷道:“祖父他老人家上了年纪,身子一直不大好,早上确实有些凶险。不过幸得太医及时赶去,为他服下救命药丸,现下已好转许多。”
宁国公陈庭楚是陈明楷的亲祖父,与蓝溥是多年知交,蓝璎曾听她爹蓝溥和陈明楷提过他很多次,知道他博学多识,眼界开明,待人极为真诚,因此虽没见过面,但心里很是敬重这位老人家。
听得老人家病重,蓝璎的心揪了起来。
蓝娉婷环视一圈,终于在最末座看到甄晚凝和蓝璎,见她们面色如常,只是稍微有些紧张,便放心地朝她们俩淡淡一笑。
本来宁国公病重,她作为孙媳,应该留下来侍奉汤药,为夫君和儿子尽孝,但今早陈明楷上朝前特意嘱咐,叫她入宫,好做照应,因此她还是来了。
时值夏初,正是花草繁盛的季节。
许皇后便带了众人去御花园游玩赏花,逛了一圈,园子里的宴席也已经摆好,众人便入座一边吃席一边观赏宫里的歌舞。
正热闹着,忽有内官来报,称皇帝带着几位大臣正往御花园来。
没过一会儿,一行衣着整齐的内官簇拥着一顶华盖缓缓走来,华盖下正是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穿黄色龙袍,天子威仪尽显的永初帝燕夷吾。在他身后是几名身穿不同花纹朝服的大臣,头一个便是仪表不凡、气质清润的平西王陈明楷。
一众妇人皆起身离座行叩拜之礼,永初帝径直走到皇后身前,亲自将她扶起,而后俯视众妇,命大家平身。
众妇纷纷低头站着,大气都不敢出,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宴席立时变得气氛紧张,如同另一个乾清宫。
永初帝道:“朕年纪大了,记性又不大好,听说今日镇国公和定南侯两位爱卿的夫人头一回入宫,是哪两位啊?”
皇后于是指着甄晚凝和蓝璎介绍了下,两人各自向前一步,遵旨轻轻抬起头来。
一刹间,满殿芳华,在这两名绝世美人的光芒映衬下,后宫嫔妃顿失色彩,一个个显得俗不可耐。
永初帝的表情有些惊诧,目光在二女的身上流连长久。
他笑着对几位跟来的大臣道:“怪不得去岁进了京之后,镇国公就三番四次地来找朕,说要回老家把妻小给接来。朕当时可真是十分不解,还特意赏了两名舞姬给他,谁知他还是不消停。除夕夜大宴,他还是不忘跟朕提这事,那时朕就在心底寻思,这镇国公在老家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美娇娘,今儿一见才知,爱卿果然没骗朕啊!”
几位大臣跟着一番哄笑,宋仝和李聿恂却开始觉得不安。
皇帝望着蓝璎道:“你就是蓝老先生的女儿?细看之下还是有几分像的,不知老先生如今身体可好?”
蓝璎道:“承蒙陛下记挂,家父除身体有些虚弱不能远行之外,其余一切安好。”
皇帝点了点头道:“朕本打算请老先生来京,为几位年幼的皇子讲课,可听平西王说老先生身体染疾,不适远行,这才作罢。”
说完他又点名李聿恂道:“定南侯,你的这位夫人可是真正的名儒之后,蓝家先祖亦是我大熙朝开国功臣,太祖皇帝亲封的书香门第。这样的门楣配你不算辱没,往后可得好好待人家。”
李聿恂听了这话,松下一口气,立时跪地谢恩。
皇帝满意地让他起身,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到甄晚凝身上,心里暗暗叹息这样美的女子居然是臣下的夫人。
甄晚凝盈盈站立,在众人的目光下不骄不躁,坦然若园中盛开的牡丹花,艳丽无瑕。她体量微丰,面若白雪,肌肤透亮,更生得蛾眉螓首,丰神绰约,周身透出成熟少妇独有的魅力,全无年轻女子的青涩稚嫩。
许是发觉自己看她太久,皇帝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然后冷着脸威严地望向甄晚凝。
皇帝问道:“听说甄夫人同镇国公一样同是平民出身,两人相识也是一场机缘巧合。只不知夫人娘家是哪里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他这话本就问得突然,是临时起意,可宋仝李聿恂听在耳里,仿佛一道惊雷。
蓝璎也深感不安,立即低下头生怕被别人瞧出自己神情异样。
甄晚凝却早有准备,双手紧紧握住,俯身答道:“妾娘家本在北边,有一年同母亲回南方探亲途中被山匪所劫,幸得夫君相救,才得以脱险。妾得救后因受了惊吓,大病一场,病好后记忆大不如前,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更记不起家在何处,因此与家里失了联系。夫君怜妾孤苦,全不计较妾的身世,娶我作妇。”
皇帝问道:“后来呢,后来你可记起前面的事,找到你的家人了?”
甄晚凝双眸含泪,目光盈盈望向皇帝,软声哽咽道:“后来有一回我同夫君在外游玩,路遇一位老妇人,那妇人见了我又哭又笑,说我是她女儿。我虽缺了大部分记忆,但也记得小时候躲在桌子底下偷吃糖葫芦的事,与老妇人交谈之后,发现她所说与我记忆中一模一样,于是我们便母女相认了。”
“只可惜当年因为我走失之事,母亲被狠心的夫家赶出了门。她走遍南方各州,沿途打探我的消息。时间久了,她脑子也坏掉了,变得疯疯癫癫的,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后来我接她回梅城县,问了几次我父亲是谁,家在哪里,她都说不出来。前年,我母亲病故,这些事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听她慢慢说完,在场众人皆唏嘘不已。
永初帝本就已对甄晚凝悄然心生爱意,此番逼得她不得已当众诉说身世之苦,心里更是有些歉疚,因此望着甄晚凝的目光越发显得爱怜。
皇帝望着自己发妻的贪恋眼神让宋仝如坐针毡,可这一关终究是要闯过去,让女眷当堂诉说身世虽有些不体面,但是他们也无更好的解决办法。
淑妃本已对蓝璎心生恨意,如今见皇帝毫不掩饰对甄晚凝的喜欢,更是嫉妒到要发狂。
她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故作夸张地“哎呀”一声,说道:“皇上,这按照祖宗定下的老规矩,身世不明或是出身低贱的女子是不得受诰封的,这可如何是好呀!”
第一百章淑妃
皇帝被突然一提醒,也反应过来,神色迟疑地望向宋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