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年逾不惑,原配于前些年病逝,娶蓝家女是为填房。
一连数日,登门说亲的媒婆所提都是这些能让人气吐血的“烂桃花”。
不是填房小妾就是明晃晃图谋蓝氏陪嫁,竟没有一桩让郑夫人感到称心如意。
正月二十三是蓝璎十五岁生辰,也就是她正式年满及笄的日子。
郑夫人很是后悔那日离开蓝家大宅太过匆忙,只来得及收拾几套日常穿戴的衣裳和饰物。
她翻遍两个大包裹,也没有找到一支像样的发簪作为蓝璎十五岁及笄礼。
反而是纤云,神神秘秘送出一支漂亮的蝶恋花银步摇给蓝璎,既作为及笄礼又是生辰礼。
蓝璎很是喜欢蝶恋花的寓意,当即就将那支长长的银步摇戴在头上。
用过早膳,纤云陪着郑夫人和蓝璎去梅城县最大的珠宝铺“星月斋”挑选首饰。
郑夫人仔仔细细挑了半晌,终于为蓝璎选定一支翡翠琉璃多宝钗和一对白玉银杏耳坠。
本来今日一切都很顺利,不料最后却在结账出门的时候出了些岔子。
那掌柜的赔着热情的笑脸伸手拦着她们三人不让走,非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郑夫人压根就没带银钱出门。
以往“星月斋”每新到漂亮首饰总是由掌柜的亲自带到蓝家大宅,以供郑夫人仔细挑选。然后留下东西,由掌柜的自行回店记账,待到腊月年底,蓝家根据账单一次结清账款。
来年依旧如此,这桩生意周而复始,从未变过。
郑夫人很是气怒,蓝璎不想小事闹大,便温声劝阿娘作罢。
可郑夫人本就觉得委屈了自家女儿,哪里肯甘心就此作罢,一气之下拔出自己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髻,说是留在这里用作抵当。
蓝璎曾听阿娘说过,这支贵重无比的攒珠髻是爹爹当年赠她的定情信物,也是她这一生中得到的第一支金钗。
因此蓝璎大为惊慌,伸手就要去拿回那支攒珠髻。
没成想掌柜的却看也不看,直接拒绝道:“夫人您是我们铺子的老主顾,应当晓得鄙人这里开的是珠宝铺,不是当铺。您身份尊贵,仅仅只需要派人回蓝府打声招呼,那区区三十两银子不就立刻送来了嘛?小事一件,您何必苦苦为难我们……”
纤云听了他的话,立即质问道:“掌柜的,你做什么要让人特特回蓝府传话?莫非是蓝老先生亲口说了不给蓝家夫人和小姐在你这破铺子里记账采买饰物?”
掌柜的连即摆手,打着哈哈道:“说笑了,说笑了,蓝老先生怎么会亲口跟鄙人打招呼呢。”
“鄙人如此行事,也是因为听闻郑夫人和大小姐前几日已经搬出蓝府,怕到年底时,蓝府那边不认账嘛。嘿嘿嘿……”
郑夫人听到外人笑哈哈谈论自己家事,真是又气又耻。
蓝璎大步走到掌柜的面前,将挑好的翡翠琉璃多宝钗和白玉银杏耳坠放置于柜面。
她淡然望着掌柜的,扬声道:“你这支钗子翡翠水色不够绿,这对耳坠白玉质地不够纯,我都不喜欢,因此不要了。”
蓝璎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挽了郑夫人的手臂直接往大门外走。
那掌柜的心中不悦,追到门边,指着走出铺子的三个女人,高声讥讽。
“我们‘星月斋’的东西可是整个梅城县最上乘的,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不就是买不起吗?都要卖给人做小老婆了,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你说什么!”
郑夫人猛地回头,满脸怒气望着那掌柜的。
纤云闻言也是愤慨不已,她是个急性子,一时忍不住直接冲到店里,对着那掌柜的就是“啪、啪”两巴掌。
掌柜的目瞪口呆,一手揪着纤云的衣领,一手抚着脸嚷嚷。
“星月斋”门口很快聚集起男女老少一大群人,他们围在郑夫人和蓝璎母女身边,说说笑笑,评头论足。
蓝璎只觉满身的气血一齐冲头,很想拿一把刀闯杀出去。
她极力忍耐着,先安抚好郑夫人,再次回身走进那间珠宝铺。
街上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在蓝家大小姐蓝璎身上,为她仿若神妃仙子的美貌所惊艳,也为她即将由名门千金沦落到与人为妾所惋惜。
蓝璎淡淡扫视一圈街头众人,再凛凛望向那掌柜的。
少女面容清美,神情冷傲,孤身站在那里,气势雍容,衣着华贵,全无半分羞怯惧怕。
她傲然且冷肃道:“你这铺子里的东西也许是整个梅城县最好的,但我蓝璎方才说的话也并未有一句假。”
“我们蓝氏先祖乃是大熙朝开国名臣,得配~太~祖~武~皇帝第八女昌乐公主为妻。我伯父袭爵富昌伯,现任吏部右侍郎,是堂堂三品京官。”
“我父亲蓝老先生是当世大儒,康乐年间一甲进士,状元及第,曾官至三品礼部右侍郎,任过经筵讲师,是当今皇四子晋亲王的老师。”
蓝璎说完故意停顿片刻,接着道:“我蓝璎贵为蓝氏嫡女,从小到大见过的好东西何止一支发钗一对耳坠?”
“我说你的多宝钗翡翠水色不够绿,你的银杏耳坠白玉质地不够纯是的的确确的大实话。作为珠宝铺掌柜的,你不仅不虚心求教,反而出言不逊,使我一介女子清白名声受到玷污……”
她放慢语速,直直望着那人:“掌柜的,你所犯之罪清清楚楚,街上众人皆可为证,又岂只两巴掌的事?”
“丫头,说得好!”纤云大喊一声,街上围观的民众也都跟着拍掌叫好。
掌柜的满脸土灰色,悻悻松开纤云,嘟囔着低骂一句。
“死到头了还敢嘴硬,我就看你们娘儿们可还能再进蓝家的大门?呸!什么烂货!”
纤云和蓝璎正要走出店铺,街上忽然传出一个清朗浑厚的声音。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