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精力教别人刺绣,怎么就没力气给表哥绣双面绣,大姐姐是不是不愿意和外组家亲近啊?”
张氏擦泪的动作一顿,慕念瑾不愿意亲近张家人,那就是没把张家看到眼里。不把张家看到眼里,就是嫌弃她这个当娘的。
见状,慕念瑜顺势道:“娘平日要忙府里的事情,还要操心大姐姐的身子,可我瞧着,大姐姐好似与娘也不太亲近。她明明早就知道宜春侯府的事情,回来后也不告诉您与爹爹,反而瞒着你们。”
张氏脸色沉了沉,慕念瑾是她亲生女儿,可到底没在她身边长大,还不如一个养女贴心。
慕念瑜观察着张氏的脸色,“大姐姐现在就不与咱们亲近,等她嫁人了,若是低嫁也就罢了,她还得依靠咱们,可如果姐姐成了高门主母,怕是咱们要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呢,更别提让她帮什么忙。”
张氏一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像慕家这种官宦之家,本就是用儿女们的亲事来壮大自家,谋求利益。若是慕念瑾不与慕家人亲近,便是给她找个好人家,也是浪费了那门好亲事。
张氏拍了拍慕念瑜的手,“瑜儿,你先回去,让我再想想。”
出去静兰院,慕念瑜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有贾蓉这个前车之鉴在,她自然不会蠢到走同样的路,既然光明正大去抹黑慕念瑾的名声是行不通的,那她只能从张氏入手了。
张氏是个拎不清的,刚好方便了她。
绣双面绣要耗费不少心神,但绣几个香囊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没用多长时间,慕念瑾就绣好了。
端午的前一天,张氏把慕念瑾叫去。
慕念瑾到的时候,慕念瑜也在。
张氏道:“念念,明个是你的生辰,也是你及笄的日子,本该大肆操办,但五月初五,毒月恶日,家家户户都在驱邪辟恶,不方便大张旗鼓给你贺寿,我请了你祖母来为你加笄。”
五月是毒月,五日是恶日,五月初五,又被称为恶极之日。这一天出生的孩子被认为是不吉的,是以在慕府的那几年,哪怕慕念瑾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也从来没有人给她过过生辰,只一碗长寿面就打发了。
去到苏州,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并不在意这些习俗,每年的五月初五,陈家人都会给她过寿,还会邀请慕念瑾的好友来给她庆贺。
只是,没想到时隔十年,她回到慕府,慕家人还是觉得她在这天出生很是不吉。
慕念瑾神色清冷,没有出声。
见慕念瑾不能热热闹闹的及笄,慕念瑜倒是高兴,她故意道:“娘,我和大姐姐的生辰没差几天,大姐姐的及笄礼不能大肆操办,那到了我及笄的那天,也不用多么热闹。”
张氏不同意,“那怎么行,女儿家的及笄礼只这么一次,可不能随意,你大姐姐情况特殊,你的生辰又没问题,到时候多请些人来。”
情况特殊?
听到这几个字,慕念瑾笑了笑,讽刺意味尽显,“敢问娘亲,我的情况怎样特殊?”
张氏顿了顿,道:“你出生的日子不吉,本该是驱邪避疫的日子,哪里能过寿?”
慕念瑾轻笑了一声,随后她神色越发清淡冷漠,“所以,娘亲认为我是不吉之人吗?”
张氏脸色拉下来,这让她怎么回答?
“念念,你懂事些,不是家里人不想给你过寿。京城有户人家的女儿和你同一天出生,也是在五月初五,那家人曾经还请了法师来府里驱邪,我们可没有这样对你。”
“没有吗?”慕念嘲弄地道:“我五岁那年,你们也是请过僧人来府里做法事的。”
提起这件事,张氏脸色僵硬,一时哑言。
望着屋里的几个人,慕念瑾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她本想着便是和慕家人不亲近,那也就凑合过日子吧,不和慕家人太亲近,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反正许多人的一辈子都是这么凑凑合合过去的。
但这一刻,慕念瑾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张氏是她的亲娘,可对她的情谊,少得可怜。
慕念瑾淡声道:“郁桃,把那几个香囊拿来。”
给过香囊,她就离开。这是最后一次了,慕念瑾想,她就不应该对慕家人抱有任何期待。
见慕念瑾没再提及及笄的事情,张氏还以为慕念瑾接受了,她拿着香囊反复打量,“念念这香囊绣得倒是精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香囊。”
听到这话,慕念瑾心头的嘲讽却是更浓了些。
第一次?
慕念瑾冷冰冰盯着张氏,“几年前,我学会了绣香囊,便立马亲手绣了几只,随着信送到了京城。此后,每年我都会送些香囊、帕子回京,都是我自己绣的,我在信里也提过这件事,娘亲忘记了吗?”
张氏张了张嘴,若非慕念瑾这会儿说到了这件事,她早就忘了还有这一遭。
慕念瑾送回来的香囊和帕子,慕府又不是没有,第一次见到还算稀罕,后面再送来的,就没那么在意了,张氏便直接让人放到了库房里,现在怕是落了几层灰了。
张氏有些尴尬,“念念,你绣的那些香囊和帕子,我们自然是用了。只是,为娘记得之前你的绣功不算太好,那香囊和帕子也只能在府里用,戴去外面多有不妥,我和你爹戴了几次便收起来了。”
借口,都是借口罢了。
张氏说的每一个字,慕念瑾都不相信。观张氏方才的表现,就知道她是在说谎。
慕念瑾远在苏州,十年来慕家人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她学会绣香囊后,第一个绣的香囊便是给张氏的,养她长大的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都排到了后面。
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手指,但她也不觉得疼,想到这香囊是给她爹娘和弟弟的,她满心满意的欢喜。
只是,十年来,她一针一线绣的东西,张氏从来都不在意。
真是可笑啊。
“您不稀罕,那我也不必再给您绣什么东西了。”慕念瑾轻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轻浅却坚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女儿告退。”慕念瑾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出了屋子。
望着慕念瑾的背影,张氏心头突然涌上几分莫名的惊慌,她总觉得,那句“最后一次”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