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恒怕他不记得,提醒:“就高中去了分校的那个。”
江现知道是谁。
他之前确实不太记得名字,但唐沅前两天做噩梦那晚才提过。
脑海里闪过她当时的表情,他眉眼一沉,转头便对其他人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言毕,他起身边往外走边问钟恒:“在哪?”
钟恒回来前已经问过,告诉他哪个厅,两人快步往那边走去。
要论身高,钟恒不比江现矮多少,然而后者走得飞快,他有点跟不上。
绕过走廊拐了两个弯,到聚会的厅门口,江现伸手推门,门刚推开一条缝,就听里面传来甜腻的声音:“丁巧,打个招呼啊,唐沅也在呢。”
他眉头一拧,正要推门进去,下一秒响起一道女声。
似乎是那个叫丁巧的。
没有愤懑,没有质问,她的声音柔和得有点沉重,几不可察的颤意中仿佛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是完全的善意和怅然:“……好久不见,唐沅。”
……
丁巧一声好久不见,温和得过分。
郭雅琳和其他人都愣了,她的态度,完全不像他们想象中那种,面对曾经欺凌过自己的人的愤慨和厌恶。
“这是唐沅啊。”郭雅琳像是提醒,“你不记得了吗,你们高三的时候,不是还……”
她挑眉,拉长语音,点到为止。
“你是想说她霸凌我,逼我转学,把我赶去分校区是吗。”丁巧微微吸了口气,开口。
郭雅琳眼里一闪,唇边略微轻勾,正要顺着话说下去,丁巧低头,似是笑了一下:“我高中毕业后考去了很远的城市,很久没有回来,如果不是你们找我,我都不知道……”
她说着,抬起头面对众人,下一句让满厅静了片刻——
“唐沅没有霸凌我。”
江盈本做好她们拿过去说事的准备,因这突然的场景愣了下,不由转头看向身旁。唐沅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莫名凝重,笔挺的背有些僵直。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她还有谁,她自己说要让你在明致待不下去……”
和郭雅琳一起的一个女人忍不住开口,她看了眼唐沅,眼神飘忽,把唐沅叫来的那点小心思这会终于不藏了,明晃晃又迫不及待地摆到台面上。
“我说了。”丁巧拧着眉,“唐沅没有霸凌我。”
郭雅琳那群人脸上闪过尴尬,有人不知是想到什么,看向岿然不动的唐沅,她似乎对丁巧的反应并不意外,眼神一凝:“是不是她找你了?她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还是威胁你?你不用这样,大家都在,难得聚一聚,你有什么话就……”
“我说得很明白了。”
丁巧提高音量打断,“我去分校,并不是因为唐沅逼我。”
唐沅眉头微皱,出声打断她:“丁巧——”
“没事。”丁巧沉沉吸了口气,看向她,“我真的没事。”
扫视过在场一张张脸,丁巧缓缓道:“是我自己想去分校。”
郭雅琳身边的女人从怔愣中回神:“开什么玩笑,谁都知道分校条件不如主校,哪有人主校不待跑去……”
“因为我一直在被猥|亵——”
丁巧的声音平静又锐利,她看向她,看向他们每一个人,“这个答案满意吗?”
她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刻,语气没有丝毫迟疑。
厅里死一样地沉寂下来,在场的人全都僵住。
唐沅和其他人一样背脊僵直,却又比他们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猜到有这一刻,在她知道丁巧要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这个场景。
喉间沉沉呵出一口气,面对这样大庭广众自揭伤疤,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动作。
丁巧看着被冲击到的众人,声音一字一顿,站得比任何人都直。
“我继父的儿子,和我一起特招进明致的那个老实人,他一直在猥|亵我。”
“唐沅没有霸凌我,是她,在我打算去死的时候,拦住了跳河的我。”
……
唐沅遇见丁巧那天,是高三预先补课时的某个傍晚,她在河边正要跳下去。
那天下午,唐沅拦住了她。
丁巧哭得停不下来,唐沅问了很久,她才崩溃地全盘托出。
她的继兄,那个木讷寡言所有人眼里的老实人,从高二下学期开始,一直在猥|亵她。
唐沅气不过要替她找继兄算账,被她拉住。
丁巧不敢让人知道,她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靠着继父才能活下去,她在家也总是被继父叱骂。
想了几天,唐沅帮她想到了去分校区的办法。
然而丁巧的继父轻易不会让她转学,那边离家远,去了就没办法帮家里做事。她更不敢让别人知道继兄的事,一直不停地哭着说,被人知道她会死的,会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