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记得我。”
盛霈笃定地说。
许久,山岚轻轻地“嗯”了一声。
岛东的椰树长势茂盛,数一数竟有数十棵,高耸的树在夜里晃作黑漆漆的影,底下干干净净的,没有掉落的椰子。
山岚和盛霈一同仰头看。
好高啊,不像猫注的椰树,手一伸就能摘到,看起来是不同的品种。
“盛霈,我们能摘到吗?”
山岚问。
盛霈丈量了树的高度,估算上去需要的时间,说了句能,俯身小心翼翼地放下山岚,将火把交给她。
山岚提着火把,看着他挑了棵高度相对适中的,先试了试,一个助跑,飞快地爬上树,爬了几步再下来,将绳子绑在腰上,在树干上系个结,咬住刀,没回头看她,两首抱住树干,腰腹用力,双腿紧跟上,那没有落点的树干对他来说,似乎是一条笔直的大路,只听得“沙沙”几声,他已到了树顶。
盛霈单手抱着树干,拿下刀,往下喊:“招儿,离远点儿!”
山岚正仰头看他。
无人的岛上,盛霈独自悬于孤高的树顶,俯视海面,高亮的喊声顺风而下,字字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她忍不住想,似乎从见到他开始就是这样,带着徐玉樵,帮同行找鱼点,跳海救她,保护她,再到把无家可归的小风带上船,到了岸上也有人求助于他,只是一句话,他便丢下所有事,出海找人。
再到现在,他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让她站远一点。
他似乎无所不能。
山岚举着火把往后退,不一会儿,“砰”的一声闷响,一颗椰子重重地掉了下来,后又接连几声,一共六颗,散落在四周,很快,暗中的那道影子开始往下滑,她忍不住上前,站在树底下等他。
盛霈接近地面,余光瞥见晃动的火光,侧头往下看,她仰着一张小脸,没什么表情,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瞧着还想伸手来接。
他忍不住笑:“没事儿,不高。”
这点高度对盛霈来说,确实不是难事。
以前的野外训练里,他们爬过更高、更危险的树和悬崖,淌过冰冷的雪水,越过覆满霜雪的山峰,那时的难,如今怀念起来,竟也有滋有味起来。
盛霈加快速度,解开绳子,往地面一跳,三两下开了一个椰子递给山岚,然后再自己喝,等喝完了,抱着其余四颗往回走。
等回到原地,来时的火小了点。
盛霈捡了树枝和枯叶,临时又做了双鞋,他们要进入林子。林子里有什么他无法确定,只肯定不比外面安全。
趁着盛霈做鞋子这会儿,山岚又托着啪嗒啪嗒的声响,去石头底下翻螃蟹、生蚝,运气好还能翻到海参,翻到的家伙们都丢在空椰子壳里,再拿回来,往火堆里丢。
“没吃饱?”
盛霈看她一眼。
山岚摇头,意思是吃饱了。
现在烤的都是给他吃的。
盛霈手里的动作停住,眉梢却悄悄上扬。
他说:“明天给你抓鱼吃。”
静了一阵,盛霈提起离开的事:“我想过了,如果我们仍在月光礁,海巡队和小樵他们两天内就会找到我们,当然这是理想状态,但我不偏向于这个可能。我对月光礁附近了如指掌,这座小岛远离月光礁,我也不能确定我们在哪儿,更差的可能是我们被迫留在这里,等待救援或是自己离开。”
山岚微怔,问:“最晚多久?”
盛霈抬眸看她,暖光中,她的神情怔忪,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犹疑。
片刻后,他听见她说:“盛霈,我要回去,回洛京去。”
“有急事?”
盛霈蹙起眉。
山岚抿着唇,没应声。
有一件事,从山岚被救上来到现在,盛霈从不曾问过,但他一直在意。不论是上船后,还是到猫注岛,山岚没有一次想联系山家人,似乎不想让他们知道她还活着,可她分明想回去。
盛霈顿了顿,问:“招儿,是不是和你...”
山岚轻舒一口气,将心底的燥意压下:“你想问我为什么坠海。”
盛霈:“能说?”
山岚轻轻地“嗯”了声:“我们到南渚,是去参加今年的刀剑锻造工艺交流会。我有练刀的习惯,交流会开始前,我去酒店不远的崖顶练刀,和往常一样,练习那套刀法三次,一次半小时。最后一次,我停下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推我,我来不及反应,就这样掉下了海。”
她说:“我没看清人。”
盛霈眸光晦涩不明,直问:“这样的活动通常是主办方订的酒店,住的都是你们那圈的人?”
山岚缓慢回忆着:“都是,除了酒店内部的人,没有陌生人。我鲜少和除山家以外的人接触,都是师兄们出面,知道我每天会去崖顶练刀的,也只有山家人。”
盛霈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