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那些浸淫在美色中的虚浮大脑,有了比短暂更为长久一些的迷恋,也给出了更多的好处,只想让傅劲上钩。
“……小潭,只是喝点酒,我保证不会太晚的。”
“……对不起,小潭,下次一定不会让你喝这么多酒了,对不起……”
“小潭,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保证,他们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小潭,这是最后一次了……小潭,我求求你,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如果资方不满意,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我真的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只是喝酒玩乐,我不会让他们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有你说话他才愿意听,他也说了只要你跟他开口,他就愿意考虑……”
“谢谢你小潭,只要这个项目到手,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那时候我就有能力了,你安心做你的老师,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
傅劲的最后一次,也是小潭的最后一次。
偏偏是那一次,他食言了。
他把小潭送过去,却没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他被物质和资本的旋涡迷花了眼睛,等到他想起小潭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的事业平步青云,小潭却坠落谷底。
那晚的阴霾如同噩梦一般缠着她,此后的许多年,她都走不出来。
她越发憔悴,形容枯槁,时而激烈地指责傅劲,时而哀怨地痛哭流涕。
简简跟她关系很好,知道一些其中的内幕,她自己也只是个学生,厉声质问傅劲:
“你为什么不给老师讨回公道!为什么不给那些人一个教训?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傅劲都不敢看小潭,他只喃喃道:“都会好的……都会好的……等我比他们都有钱有势,我会替小潭报仇的……”
但这等待太长,没过两年,小潭又怀了孕。
傅劲原本是想靠这个孩子让她重燃希望,想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也想……让她能够放下过去。
但小潭却因为那个孩子难产去世。
她没有半点求生意志,严重的抑郁将她的心理折磨得千疮百孔。
傅劲等在产房外,没有等来他的小潭。
只有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孩。
他被生生抽离了一道灵魂,此后的几十年,他疯了一样工作,他告诫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有钱,一定要话语权。
这样才能保护小潭,保护家人……
但他甚至都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不敢面对小潭临死前都不愿意对他说一句话的凄凉。
他不敢承认,害死小潭也有他的一份。
傅劲哭得并不体面。
他已垂垂老矣,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十年,早就蒙尘的记忆,此刻又变得清晰无比。
他眼睛通红,涕泗横流:“我不能死……我不能……”
“小潭不愿意见我……她连我的梦都不入,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她浑身是血躺在太平间……”
“我不能死……”
傅野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听着他的忏悔,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兴许是已经麻木了。
他看着傅劲陷入混乱癫狂的模样,缓缓伸手,帮他掖好被角:“所以从小对我这么严厉,并不是出于为我好的目的,只是想将我培养成跟你、跟傅家其他人一样的自私薄情,这样会让你的良心好受点?”
恍然间想明白这个事实,傅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眉眼间依旧缀着一层薄冰,看着傅劲的眼神也没有一丝温度:“你想跟奶奶证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让傅家的人都变得跟你一样,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伤害身边的人,是为了再见到奶奶的时候,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卑劣?”
傅劲眼神间或转了一圈,落在傅野的脸上,像是被说中了一般恼羞成怒,却没有太多的力气展现。
他急促地呼吸几声,苍老的手背肌肤皱成树皮,颤抖着握紧:“胡、胡说……咳咳……你闭嘴!”
傅野没有闭嘴。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将傅劲看得如此透彻:“几十年了,奶奶去世已经几十年,你连自己真正的错误都不敢面对。”
“你犯了错,不敢承认,于是你让周围的人都去犯跟你一样的错误,这样就能显得你没有那么罪大恶极?”
“你那么坚持地要我掌控水水,明知道我的心思只在水水身上,却一直让我跟别的女人联姻,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证明所有的感情都一样,是可以在利益面前让路的,你想证明所有人都会这样做,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以此来减轻你对奶奶的愧疚……”
“砰——”
傅劲随手拿了个东西用力地朝傅野砸了过去。
傅野还没说完,眼前掠过一道阴影。
随即眉骨处传来一阵钝痛,一缕鲜血流淌下来。
他像是没看见,继续道:“你恨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听从你的教诲,恨我对水水的维护让你当初的选择显得那么丑陋无耻……”
“闭嘴!你闭嘴!”
傅劲一边咆哮一边将手里的相框用力掷了出去:“滚出去!你不是我傅家的人!滚!滚!”
傅野不躲不闪,那相框这次却没能砸中他,而是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玻璃碎了一地。
房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傅劲苟延残喘的沉重呼吸声。
门外。
简水水听到里面的动静,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傅野!”
她推开门,脸色焦急。
生怕是傅劲又对傅野动手,虽然他现在眼睛好了很多,应该是不会吃亏,但万一傅劲回光返照呢?
房间里,并没有简水水想象的剑拔弩张。
反而气氛很平和,安静得诡异。
傅野始终面不改色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即便刚才被相框砸,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反而俯身下去,将相框捡了起来。
照片上的女人依旧青春活力,漂亮得像一幅复古的画。
他拂去上面的玻璃碎渣,看了几眼,随即缓缓放回傅劲胸口上。
“放心,照片没坏,你还可以多看几眼。”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似乎带着淡淡的讽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傅劲已经被气得只剩一口气,连呼吸都微弱起来。
他看着岿然不动的傅野,不知道想到什么,浑浊的眼球缓缓闭上,又划出一行泪:“小潭……”
傅野忽然皱起眉头,缓缓起身,“真的这么爱她,怎么不陪她一起死?”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后再多深情,都是徒劳无功。
“……死?”
简水水慌慌张张跑了进去,乍一听到这个字,魂都吓没了:“怎么回事啊?”
她冲到傅野面前,心跳得砰砰作响,“怎么就说到死不死这么严重了?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
她还没说完,看到傅野眉骨上的伤口,脸色一变:“你怎么受伤了?”
简水水踮起脚,焦急地去看他的额头,急得皱起眉头,语气心疼不已:“怎么好好的都流血了……”
傅野任由她抓着自己,垂眸看她。
她的出现仿佛一道惊光,霸道地划破这一室的阴霾污浊,将他封闭的监牢撕出一道口子,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温热灌注进来。
简水水又急又气,“说话啊!伤到哪里了?疼不疼啊……”
傅野反手握住她:“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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