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走一步,叫:“蒋赟!”
蒋赟回头,章翎问:“你明天还去上学吗?”
“当然去啊。”蒋赟失笑,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不上学我去哪?”
章翎点头:“哦,那我们学校见。”
蒋赟朝她挥挥手:“学校见。”
警车开走了,夏云拉拉章翎的胳膊:“走吧,我送你回家,晚上的事,我也得和你父母说一声。”
章翎心口一跳,问:“可以不说吗?”
“不行。”夏云很严肃地回答,“最近,你暂时不能和蒋赟有来往,有犯罪分子盯着他,和他在一起,你可能会遇到危险。”
章翎懵了,又一次回头望去,警车早已开远,她心中越来越不安,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她的想象。可她完全没有头绪,只能沉默着让夏云送她回家。
杨晔这晚也在家,夏云出示证件后,和章知诚、杨晔坐在客厅谈话,要求章翎回避。
章翎说她也想留在客厅,被章知诚拒绝,强硬地把她送进房间。
章翎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能爬上飘窗窗台,抱着膝盖,回想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这已经是她和蒋赟第二次遇到危险。
章翎猜到这些人是和去年三月的那些人有关,却想不通其中关联。蒋赟答应过她和爸爸,不会再和这些社会人员来往,章翎很害怕,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蒋赟碰到麻烦了吗?他不会骗她的呀。
——
警局里,蒋赟再次见到那位姓梁的中年男警,这次他自报家门,说他叫梁军,是钱塘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大队长。
当着蒋赟的面,佟跃东因为“掉链子”被梁军一通大骂,要求他回头写检讨,佟跃东垂头丧气地走出去,办公室里只剩梁军和蒋赟两人。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梁军在办公桌后坐下,问道。
蒋赟点点头。
梁军说:“那我简单和你说一下吧,你要保密。”
蒋赟又点头。
梁军知道不能再瞒着这个小孩了,他低估了犯罪分子的猖狂程度,他们居然如此嚣张,竟然会当街袭击蒋赟,还试图把他带走。
梁军问:“烟雨人间的案子,你看过新闻吗?”
蒋赟说:“看过。”
“是你报的警。”
“嗯。”
“我和你说说那个案子吧。”
这个案件不算复杂,也不简单,更确切地说,有点魔幻。
康大海和同伙入股烟雨人间娱乐会所,几年时间,那里变成一个黑/社会犯罪窝点,一开始还没有涉/毒,只是组织卖/淫嫖/娼、聚众赌博和放高利贷,后来康大海几人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做毒/品生意,两、三年间就发展出一片以烟雨人间为中心点的贩/毒网络。
贩/毒要有上线,即货源,康大海的货源是从一个化名叫“葛朝阳”的大毒/贩那里拿。事发当晚,葛朝阳的人带着货来交易,原本,他们的交易地点都不在烟雨人间,乱七八糟哪里都有,偏偏那一天,他们定在烟雨人间,还是一整年来第一次把交易地点定在那里。
个中缘由,梁军没对蒋赟说,蒋赟也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也是阴差阳错,治安支队接到群众举报,当晚去扫/黄,那群人一开始强作镇定,想着扫/黄就扫/黄吧,谁知道,治安支队去的人挺多,顺便就把娱乐会所检查了一番,居然把货和钱都翻出来了。
那是一批大货,康大海等人都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一个个摁到地上,瓮中捉鳖似的,警察们莫名其妙地破了一桩贩/毒大案。
康大海那拨人被抓了,葛朝阳吃了个哑巴亏,损失惨重,就派人把康大海手下那些罪名轻一点的小弟给网罗过去,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没有黑吃黑的嫌疑,赵楠就是其中之一。
他浑了二十年,难得聪明一回,迫切地想在新老大面前表现自己,联系事发前的一些事,说怀疑报警人是一个叫蒋赟的高中生。
听到这里,蒋赟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他会怀疑我?难道他知道姜灵给我打过电话吗?”
梁军考虑了一会,觉得还不是说实话的好时机,只能先搪塞过去:“赵楠被抓后没有说起过这件事,现在他在逃,我们暂时没找到他,等抓到他后,自然会有答案。”
蒋赟低头思索,赵楠在逃,那个叫葛朝阳的大毒/贩把仇记在他头上,派人来抓他,佟跃东很快就出现了,说明警察一直跟着他,这不是更加证明,就是他报的警么?
他问梁军:“那我怎么办?那个姓葛的,你们能抓到他吗?”
梁军说:“葛朝阳人不在A省,抓他,已经不仅仅是钱塘公安的事了,而是要几个省的禁毒警联合行动才行。他行踪很隐秘,化名众多,平时几乎不露脸,我们抓他有好几年了,一直在努力,暂时还没成功。”
蒋赟心都凉了,碰到这样的事,他能说什么?
梁军坐在办公椅上,打量面前年轻的男孩,与一年前相比,他长高了,骨架子也长开了,面部轮廓由稚嫩变得刚毅,那些小小的伤口更是让他平添一股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他坐得很端正,没有因为被卷进这样的事件而显出胆怯之意,硬要说的话,他眼睛里有一种叫人心疼的无力感,就好像在说:来吧来吧,尽管冲我来吧,我什么都不怕,没什么可以打倒我。
两人相对无言,还是梁军打破沉默,说:“蒋赟,我有一个建议,希望你考虑一下。”
蒋赟抬眸,问:“什么?”
“暂时离开钱塘。”梁军说,“我们会协助你办理手续,学籍依旧留在五中,你先避避风头,换一个城市,换一个名字,直到你高考为止。”
蒋赟脱口而出:“我不要!”
隐姓埋名,背井离乡,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怎么可能会愿意?
犯罪的是那些坏人,为什么要他来承担这样的后果?
就像章翎说的,好人为什么要怕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