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溪亭长得好啊……跟他比,凤阳那些子人,还不就是歪瓜裂枣。八娘见过好的了,怎么能看得上不好的。
这话温仲宣不敢说,温伯仁从旁提了漕粮的事。
温伯诚苦了好几个月,虽然因为回了永安稍稍放下心来,但精神还绷着,坐在正座上,手边拿着一盏茶,苦笑道:“在邸店许多事不好与你们说得太明白。”
想起那几天被人在船里发现兵器和盐铁的时候,他心就突突直跳,后怕得很。
温仲宣见状,忙上前安抚:“阿爹既然安然回来了,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咱们一家人太太平平的在一起,不去想那些事了。”
温伯诚却摇头,看一眼温伯仁,问:“你如今进了刑部?”
温伯仁话不多,闻声答道:“是,进了刑部比部司。”
温伯诚点点头:“是个好地方。我不懂当官,不过刑部那种地方得罪人,你且要多当心……还有,大哥和季家的案子,恐怕回头就要入刑部。你尽量避一避。”
“先前,发运使司借了我温家的船。我起初时时刻刻盯着,避开了几次麻烦。之后因乡下的田出了岔子,就交给了底下的管事负责。不想就这么一时半刻没有盯着,往永安去的船里,就多了不该有的东西。”温仲宣皱了皱眉:“可是盐铁?”
大承的盐铁不准私卖,由朝廷掌管,底下贩卖的人都必须经过朝廷相关部门许可。若无许可,就是私自买卖,一经发现,就要被关进牢里严审。
先前沧州不就有一家,因贩卖私盐被朝廷判了重刑,一家老的老,少的少,全都流放,除被劫掠的无辜女子外,余下女眷全部充入教坊。
说是流放,可又有谁不知,能活着走到流放的地方,已经是件极好的事情。路上病死的,到了流放地受不住苦自缢的,又哪里是少数。
“不光是盐铁,”温伯诚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还有兵器。”
温仲宣手里的杯子差点砸地上:“兵器?”
温伯仁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是发运使司,还是大哥他们故意陷害?”
温伯诚不说话。
温伯仁这会儿自己想明白了:“按照大哥的能耐,如果没有人帮忙,盐铁他连沾都不敢沾,更不用说兵器。季成圭虽有官身,但也仅仅只是地方小官,盐铁想沾容易,兵器却……”
他顿了顿,问:“是禹王?”
温仲宣霍地起身,几步走到厅堂外。平素侍奉的丫鬟仆役早就被清得远远的,放眼望去,不见他人。
他再三确认无人后,这才回身:“如果是那一位,那这次的事难不成可以让圣上对其发难了?”
禹王这些年势大,永安城里早就在说,如果不是圣上仍在壮年,且早立储君,只怕禹王就要成为最可能继任皇位的人了。
进学时,他曾听同窗闲聊,提起禹王,一时有人夸赞,一时有人激愤。等入朝为官,朝中更是说法众多,但圣上对禹王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
圣上不喜禹王。
甚至可以说,圣上已经极度厌恶禹王的所作所为了。只是欠缺了一个机会,圣上并不能毫无缘由地去处置一位亲王。
“恐怕还发不了难。”温伯仁出声。
温仲宣此刻也明白过来。
他到底在翰林院做事,圣上的心思稍一揣测,多少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们借用了温家五艘船,四艘船船舱底下都私藏了盐铁和兵器,唯独只有顶头一艘船是按照规定好的数塞满了漕粮。怕那四艘船吃水太厉害被人发现,船上的漕粮都被有意减少,保持和前船一样的吃水量。”
“以往漕粮虽然也会有人盯着,但这次中途被查,直接就掀到了底,这才发现了底下的盐铁和兵器。”
院子外头传来女孩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温伯诚停下话,伸头瞧了一眼,远远的,是温鸾挽着顾氏的手朝这边走过来。
“这些话你们可别往她们母女俩跟前多嘴!”温伯诚忙警告道,“说什么都行,就这些千万别提。”
叔侄俩面面相觑,还没应答,就见温伯诚忙不迭站起来,笑呵呵地走到厅堂外去接妻女。
“天都黑了,怎么这时候过来?哟,有好吃的!这是什么?”
“八娘亲自下厨做的解暑点心。怕你们三个光顾着说事情,被暑气闷着了,才做好就端过来。快尝尝。”
顾氏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送进了厅堂。
温仲宣忙上前接过,端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点心,瞅一眼温鸾,凑趣道:“什么时候学会下厨的?”
温鸾抿嘴笑:“你猜。”
顾氏掩唇轻笑:“八娘这几年在李老夫人处,跟着白妈妈学了不少手艺。有些吃食送到东柳巷就变了味道,所以一直没让你尝到。”
“那顾三……”
温仲宣差点脱口而出,温伯仁一声咳嗽,他忙改了口:“那顾十三娘他们一定常常吃到八娘的手艺了,这么一想,我实在羡慕。”
温伯诚没听出别的,满脸喜滋滋地端着碗凑到妻子身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
温鸾却别过脸,偷偷揉了揉耳朵。
耳朵红通通的,惹得叔侄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勺子舀点心的时候都多用了几分力气。
温伯起和季瞻臣等人被押入天牢后,等待的就是圣上下旨由刑部等朝廷官员严查。虽然在凤阳,已经调查了许多内容,但毕竟涉及甚广,很多事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调查清楚的。
温伯诚一直在等圣上或刑部召见,他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连东柳巷的巷子口都不敢走出去,生怕突然得召自己没立即赶进宫里。
他这么紧张,连带着一家人都吊着心。
直到顾溪亭身边的长明得了吩咐特地过来,传达主子的意思,表示圣上的召见还需等上几日。
这话到了,温家人一直绷着的神经稍稍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