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亭的神情丝毫不乱,闻声点头,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
“你陪陪祖母。”
他说着要去前院,李老夫人这时从内室走出来,叹气道:“我也过去看看。到底是咱们家对不住他们。”
温鸾闻言,往后退了退。
她想去前头看看,若是有什么事,她说不定还能帮衬上。可这亲事又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听的……
她有些犹豫,正为难着,没想到顾溪亭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道:“算了,你也一起去。”
老夫人明显有些意外地看一眼孙子,回头看温鸾,半大的女孩儿满脸愕然,一时心软了下来。
还是个孩子呢。
前院见客的厅子很大,能容得下不少人。当年老国公还在世时,逢年过节前来拜会的客人总能将这厅子挤得满满当当。
时到今日,已然空荡冷清。
甄家上下都到了。
顾渐与汤氏便都出来陪客。香茶、点心、水果,丫鬟们进进出出,仍不能缓解一屋子的气氛凝重。
温鸾到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甄大人。
甄大人年将不惑,身材偏瘦,坐在厅内满脸严肃,似乎与人话不投机,一直沉默,不时皱一皱眉头,怎么看都是带着气来的。
大表舅就坐在厅堂上座,气势上却连个太医局令都比不过,显得十分拘束,连连赔笑。
他笑完,见甄大人一言不发,又尴尬地低下头喝茶。
温鸾瞥了一眼坐在甄大人身边的母女俩。甄夫人同样皱着眉头,却不是生气,而是写满了担忧,至于甄紫芝,泫然欲泣。
一家人,神态各异。
“三郎!”
汤氏最先见着顾溪亭,当即站起来喊了一声。等发觉李老夫人也跟着一道来了,神色一变,忙拉上顾渐,上前迎接。
“母亲怎么也来了?”顾渐在前行礼,等妻子扶过老夫人,他跟着责怪道,“三郎也真是的,这好好的亲事非要回了,惹得你祖母这么大年纪还得为着你的事操心劳累。”
他说完,拍了拍顾溪亭的胳膊:“快,去跟甄大人认个错。咱们两家就此把亲事定了……”
“不急。”
甄大人出声打断。
温鸾正给老夫人斟茶,闻声瞧了眼甄大人,只见他一脸怒意,直望着顾溪亭。
温鸾再转头去看甄紫芝,她眼眶红肿,面色惨淡,一时间就竟叫人分不清她是作伪,还是当真对着顾溪亭情根深种。
甄大人道:“令端,你我好歹也算同朝为官。我问你,这门亲,你可是当真不愿?”
顾溪亭拱手:“是。”
甄大人气得直喘气:“那你为何不愿?是小女姿容丑陋,品行不端,还是你看不上甄家世代行医?”
甄大人说到“品行不端”,温鸾就清清楚楚地瞧见甄紫芝身体发颤,随后甄夫人神色一沉,按住了她发抖的手。
“并非,只是秦晋之好,结的是两情相悦。”顾溪亭道。
“若只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成亲之后的事,你……”甄大人不喜,“可是早就有了心仪之人?若是如此,不如先前就明明白白说清楚,何至于要拖到此时,叫小女满心欢喜落了空。”
甄夫人这时也出了声:“是啊,我这闺女一根筋,若是有了心,便一心一意扑在上头。当初见了小郎君,又听我们提要说这门亲,便满心欢喜地等着亲事成。可你怎么就……怎么就……”
甄夫人说着,甄紫芝便在那头落下泪来。
汤氏当即跟着道:“这小模样,可别哭坏了眼睛。三郎不会说话,只怕是心底欢喜的,让我们再劝劝,再劝劝……”
甄家的家世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汤氏自然是希望这个侄子娶的是个门第家世都不怎么高的人家,若是高了,日后岂不是整个顾府还得仰人鼻息。
温鸾一直站在老夫人身后,见顾渐夫妻俩作势真游说起来,再看甄紫芝一副情深意长的样子,心头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顾溪亭这时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她愣了愣,随即就听他看向甄紫芝,缓缓道:“许家那对兄弟,将得了时疫的孩子丢进了柴房,只留了个孤寡婆子照看。那孩子如今会喊娘了,你可有想过他?”
此言一出,便如一记轰雷,咣一下响在了众人头上。
甄紫芝猛的抬头,眼泪吓得全无,恍如一根木头,直直地杵在了地上,呆愣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余下众人,神色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哪有什么情根深种。甄紫芝就是没啥主见,想要寻求一个庇护和心理安慰。
写她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年我们这儿发生的一起事故,死者前女友带着孩子闪婚嫁给了现在的老公,那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死者出事后,家里听说了孩子的事,好像跑去对方城市找孩子验DNA了_(:з」∠)_
第70章、〔七零〕哭过往
“砰”的一声,?李老夫人手里端着的茶盏掉在了地上,摔成几块,茶水也泼了一地。
老夫人怔愣,?旋即对着脸色苍白如死人的甄夫人质问道:“什么孩子?我孙儿说的可是真的?有个孩子,喊她娘?”
甄夫人吓得手足无措,不敢置信地去看顾溪亭,目光中写满了惊疑。
甄大人愕然,怒道:“顾令端!你若是看不上我们甄家,你尽管言说,何必要污蔑小女!枉我还认为你品行上成,?小女可托付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