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盘儿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她初来乍到,又是这种尴尬的身份,现唯有静心等待小心筹谋方是正途。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前世那般艰难的境地。
这么想想,盘儿到底静下心来,打算趁着有限的时间好好养养自己的身子。
……
这一切不过是盘儿内心的纠葛,于香蒲和青黛两个小丫头来说,只发现姑娘突然大变态度。
往常吃得不比鸟多,总是吃两口就放下筷子,问她想吃什么都是没胃口,这几日倒是胃口大开,也让她们终于放下心来。
老爷可是说了,若是姑娘不好,她们也不会好。
香蒲和青黛不过是裴永昌临时现买来侍候盘儿的,没被买下之前两人天天饿肚子,现在的日子对她们来说就是掉到福窝里,自然一心一意想盘儿好,也不会瞧不上盘儿身份低贱。
可她们不会瞧不起,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
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上面的主子不管内里如何,表面都是和善至极,生怕坏了体面,下面人却是牛蛇鬼神,捧高踩低的不在少数。
裴永昌是二房的姑爷,却带了不明来路的女人住进客院。刚开始还有人猜莫怕是四姑爷的妾,可又见四姑爷从不和那女子同居一室,这猜测自然就立不住。
后来就有流言传出,说这女子是四姑爷买来的扬州瘦马,打算送人办事之用。
这一切不过是小范围面积的流传,于裴永昌所住的客院来说,服侍的下人们难免有鄙夷怠慢之举,于整个陈家来说,却不过是风过水无痕。
倒是大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往老夫人院子里去得更勤勉了。
——
香蒲怒气腾腾拎着食盒走进来。
青黛忙迎了上去,没等她走进落纱罩,就将她拉到了外间。
“你这又是怎么了?”
“姑娘不过想吃碗鸡丝粥,她们就推三阻四的,又说菜单是厨房里早就定下的,又说厨房正忙着给各房备饭顾不得,让我来看她们就是故意刁难!”
青黛一边往里面看,一面小声道:“行了,你声音小点,咱们寄居在此,姑娘的前途又未定,小心给姑娘听见白惹她生气。”
香蒲不忿地翕张了下嘴唇,到底没说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像她们这种穷苦出身,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
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就和青黛进去了。
盘儿正坐在窗下的大炕上,望着窗外静静出神。
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褙子,月白色的挑线褶裙,乌鸦鸦的头发只随意挽了个纂儿,插了根鎏金的簪子。
听见动静,她望了过来,见青黛手中拿着食盒,便主动从炕上下来了。
青黛打开食盒,把午饭拿出来。
三菜一汤,最简单不过的饭食。
没看到自己想吃的鸡丝粥,盘儿差不多也明白为何香蒲的脸色不对了。
不是盘儿矫情,非要吃那碗鸡丝粥,而是她被‘家里’养大,‘家里’对姐儿们的饭食有极为严苛的要求。
何为瘦马?
纵然有侮辱女子之嫌,但‘瘦’字恰恰切中要害。
时下女子以瘦为美,而到了江南此风更甚。瘦马的首要条件便是女子身形消瘦,腰肢细美,以不盈一握为最佳。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要求,这里且不提。
可也说了以瘦为美,这瘦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养瘦马的人家从小严格管控其饮食,以此来保持‘女儿’的体态。
像前世,懿安皇太后活了一辈子都没吃过几顿饱饭,为了维持身体的柔韧度,每日都要练功半个时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皇龙驭宾天。
可到那时也晚了,懿安皇太后因多年少食,胃被饿得奇小无比,又有严重的胃病,汤药断不得,更吃不了难以克化的食物,只能以粥代食。
此时的盘儿虽不如懿安皇太后那般严重,但已经被饿了这么多年,一时难以改善,只能先吃软和的粥慢慢调理着。
见盘儿也不动筷,香蒲和青黛心知瞒不过,两人对视一眼,磕磕绊绊将缘由道出。
盘儿也没说什么,静静吃饭。
她没动碗中的粳米饭,只挑了几筷子素菜吃了,就恹恹地放下筷子。
就知道会是这样,香蒲之前才会急成那样。让她来看每天吃这么少,是个人也受不了,姑娘的身子怎么能好?
可她们一个做丫头的又能怎样,只能看那些人的脸色!
这事盘儿本没放在心上,在哪儿都少不了捧高踩低之人,计较是计较不过来的。可见香蒲圆圆的小脸,气得像包子一样,她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喜怒形于色的丫头,不免生了两分玩笑的心。
“不过是一点子吃食,何必与她们计较。”
“可她们实在太欺负人了!”
“那你去找了裴老爷,把这件事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