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神都的头场雪来的比往年早。
晌午之时,邵王李重润、嗣魏王武延基、永泰郡主李仙蕙,三人奉诏命入宫探视圣人。
自中秋之后,圣人感染风寒久病未愈,一直居住在西上阁安养,前朝事务交由皇太子李显主持,决策之权出于君前,实际上却是受到张易之和张昌宗的把持。
朝臣不忿也无济于事,圣人下诏命二张国公在御前侍奉,连太子和相王梁王等人,想要入宫觐见,也得先经过二张的同意。
今日,武延基到东宫请安,顺便探望他的未婚妻子,永泰郡主李仙蕙。
恰逢宫里传下旨意,说是请李重润武延基李仙蕙三人入宫,圣人有话要当面嘱托。
三人并未多想,联袂入宫。
数日前,圣人的病情有所好转,苏醒后诏太子、相王、梁王、太平公主在西上阁见驾。
武延基和李仙蕙定亲后,圣人还未召见过他们,此次,应该是圣人有话要当面嘱托,毕竟这是李武联姻小一辈里的第一对新人。
李重润作为太子嫡长子,群臣心目中公认的皇太孙,若干年后将执掌大唐社稷的仁君,向来受到武则天的重视。
他对武氏的态度,对武氏今后的生存发展至关重要,所以武则天也经常把他和武氏子弟一同叫进宫联络感情。
细碎的雪花纷飞着,三人来到西上阁外的偏殿等候,有宦官送来取暖的炭盆和热茶。
李仙蕙穿着貂领软绒裘衣,雪白的皮毛映衬白里透红的娇美脸蛋,与李重润围坐在火盆边笑吟吟地轻声说话。
武延基几次想要靠近,都被她用凌厉的小眼神逼退,就连武延基想要跟李重润说上几句话,都被她故意插科打诨搅乱。
李重润只得无奈地苦笑着,朝武延基歉然颔首。
仙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虽然两人定亲,但他知道仙蕙心里对武延基并无半分情意,她的心思全都在另外一人身上。
当然,李重润并无同情武延基的意思,他性格儒雅守礼,却不代表心中没有是非曲直的一杆秤。
魏王和梁王曾经对他们一家做过些什么,他永远不会忘记。
对武氏表面上的谦和温润,只不过是用来应付圣人罢了。
当即,武延基只能默默坐在一旁,双手捧着热茶取暖,不时瞟向李仙蕙的眼神有些幽怨和不甘。
偏殿门口,一个老太监的身影一闪而过。
西上阁内,张易之和张昌宗正在榻前侍奉汤药。
武则天靠坐在榻上,闭着眼气息平缓,脸色病态明显,看上去精气神虚弱。
高延福站在一旁,拿着一道奏疏轻声念给她听。
用完小半碗汤药,武则天摆摆手示意高延福停下,睁开眼道:“邵王他们入宫了没有?”
中御府四品太监何安匆匆跑回,跪下道:“启禀圣上,邵王他们已经入宫了,就在偏殿等候。”
武则天虚弱地道:“还不快让他们过来,朕有话交代。”
何安吞吞吐吐地道:“陛下,方才奴婢去请的时候,听到听到邵王和嗣魏王还有永泰郡主三人,在偏殿低声私议说的话极其大不敬,奴婢也不知该不该禀报给圣人!”
“嗯?”武则天瞥他一眼。
张昌宗一边使眼色,一边训斥道:“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天下间有何事能欺瞒圣人?有什么话赶紧说,要是敢故意隐瞒,犯下欺君之罪,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何安战战兢兢地道:“邵王三人在偏殿,私议私议圣人宫闱之事!说说圣人既然卧病休养,就应该召子女在御前侍奉,哪有哪有让两个男宠整日待在内宫的道理”
武则天黯淡无甚光彩的双眸陡然凌厉起来,浑身止不住轻轻发抖。
张易之厉声呵斥道:“还说了什么,一并说出来!”
何安趴在地上,高高撅着屁股,哭丧道:“邵王还说,圣人将两个男宠封爵授官,提拔至高位,招致天下臣民耻笑,帝王威仪丧失殆尽!嗣魏王在一旁附和,还说圣人行为放荡不检点,是为武氏之耻永泰郡主李仙蕙,甚至甚至还拿床帏之事调侃!总之,三人说的话极其难听,言辞戏谑鄙薄,实在不堪入耳!”
武则天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满是病态的苍老面庞涌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怒容,双目里杀气四溢!
“竖子竟敢如此放肆?!!”武则天嗓音沙哑地凄厉低吼一声,捂住心口痛苦地在床榻上挣扎起来。
张易之急忙上前安抚,张昌宗俊脸满是病态嫣红,厉声咆哮:“陛下!三个小儿言辞狂悖,该当杖毙!”
武则天躺在床榻上面露痛苦,挥挥手虚弱无力:“去”
张昌宗眼露狂喜,和张易之相视一眼,朝何安的屁股踢一脚:“狗奴才耳聋了是吗?没听见陛下旨意?速速挑选人手与我赶到偏殿,将三个乱臣贼子拿下!”
何安一个激灵爬起身,跟在张昌宗身后小跑出西上阁。
gu903();西上阁外,一直躲在暗处偷听的高延福面露惊恐,眼珠急转,想了想跺跺脚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