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救援的兵马比李悛和周利贞预料的还要快。
当日下午,房州州府官员组织五百团练兵火速赶到竹山,永清、上庸几个县也组织乡勇赶在路上。
傍晚之时,归州兴平折冲府都尉薛泓,已经先率六百越骑赶到。
薛泓乃是河东薛氏子弟,薛绍的同宗堂弟,薛氏自从垂拱四年(688年)受到越王李贞之子,琅琊王李冲谋反牵连后,便一蹶不振,受到武皇打压,多亏太平公主暗中扶持,才保得薛氏一族门荫不散。
薛泓更是太平公主一手提拔,接到公主急令,立马调集六百越骑轻装简行昼夜兼程赶来,剩余六百步卒随后便到。
薛泓到来,让太平公主踏实了不少,却也没有放松警惕,只是让薛泓的六百越骑进驻县城。
房州官员和团练兵也不得入城,只准在城下扎营歇息。
对于周利贞和李悛二人手捧徐建章人头请求拜见英王和公主,更是好言夸赞一番然后拒绝。
到第二天正午之前,商州津阳折冲府都尉尤皋、商州安化折冲府都尉刘靖、归州巴东折冲府都尉元文化、金州刺史裴思谅、襄州刺史冯嘉宾纷纷率兵先后赶至。
小小的竹山县城外,四面八方汇聚了过万兵马,将个小县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到了此时,李显和太平公主才算是长舒一口气。
二人打开城门,在城外设下中军大帐,接受各方人马的拜见。
神都,修文坊,梁王府。
后宅庭院,武三思坐在花池边,拿着一封刚刚从房州送来的密信看了许久。
“呵呵,还是失败了”
武三思苦笑一声,揉揉多日未曾合拢过的眼睛。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有些许失望,有些许释然,也有一些庆幸。
“罢了,如此也好,本就是铤而走险,一石二鸟之计,至此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与我而言,局面不算输,将来,还有机会!”
武三思嘴角漾起笑意,将密信撕得粉碎,手一抛撒入花池里。
武三思轻轻拍拍手,一名黑衣仆从悄无声息的跪倒在他身前。
“通知岚儿,可以动手了。”武三思淡淡地吩咐一句。
黑衣仆从拱手一礼,默默退下。
武三思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微微阖眼,仿佛老僧入定。
一个多时辰以后,长孙岚迈着轻盈如猫的步子来到他身边。
站了一会,发现武三思闭目没有反应,长孙岚眉头蹙了蹙,艳红双唇启合:“喂”
武三思仿如梦中惊醒,身子颤动了下,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岚儿回来了。”武三思打了个哈欠,难掩疲态,自嘲笑道:“几日没合眼,没想到眯瞪一会就睡过去了。”
长孙岚撇撇嘴,在他对面坐下。
武三思盯着她那柄青鳞宝剑看了会,那剑柄上沾了些血迹。
“事情都办妥了?”武三思沉默了会,笑道。
长孙岚点点头,娇俏可人的脸蛋偏偏透出一股阴煞气。
“唉”武三思略显感伤地叹息一声。
长孙岚嘲笑道:“你让我杀武承嗣,现在又故作伤情,虚伪!”
武三思苦笑道:“你不懂,为父杀他是真,为其伤怀也是真。武承嗣此人太过刚烈固执,缺乏权谋变通,若他不死,武氏迟早被他拖垮。李显回朝已成定局,我们不争当下,争的是将来,武承嗣等不了,他就只能去死。”
长孙岚戏谑道:“你一直以来的目的,根本不是起兵造反,而是杀武承嗣和李显,然后把杀李显的罪责推到武承嗣身上,再让武承嗣来个畏罪自尽。可怜武承嗣这只笨鸟,到死都想不明白这些。”
武三思捋须欣慰地笑道:“岚儿聪慧!不枉为父对你多年栽培!”
“我对你那些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事不感兴趣。明日,我便启程赶往房州。”长孙岚起身提着青鳞宝剑离开。
武三思淡笑着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阆苑之间,静坐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封武承嗣亲笔写给徐建章的信,唤来仆人吩咐:“备车,入宫。”
武三思穿过烛龙门入寝区内宫时,一名鸿翎信使在一队羽林卫的护送下匆忙入宫。
武三思站在一旁脸色恬淡的望着那名几乎快虚脱过去的鸿翎信使,被羽林卫半拖半抱的抬进宫。
他站在原地默然了一会,才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走去。
今日圣人在仙居院和二张公子聆听云韶府新编排的乐曲,还未进到殿中,就能听到阵阵妙音奏响。
仙居院正殿有一条活水贯通其中,是从九洲池引入,绕仙居院六殿后汇入凝华池。
清冽的池水从水道流淌而过时,还会发出泉鸣般的叮咚声,夏秋两季是太初宫里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仙居正殿四面有轻薄洁白的纱幔飘扬,武三思站在殿外,没有让小内侍入殿禀报,而是静静的等候着。
鸿翎信使先他一步入殿了。
很快,大殿内的曲乐声被武皇惊怒的一声喝叱打断,数百名教坊乐工怀抱琵琶、古琴、箜篌、笛子等各种乐器慌忙跑出大殿。
然后便是羽衣着身,披散如瀑长发,俊俏的脸蛋涂脂抹粉的五郎六郎在几名内侍的恭送下离开大殿。
只不过二张公子离开时,一头雾水,显然不明白为何皇帝看了鸿翎信使的急报后,便突然雷霆震怒。
武三思从角落里走出来,扯了扯衣袍,歪了歪发冠,让自己看上去一副匆忙来不及整理衣袍冠带的焦急样子。
武三思深吸口气,脸上的神情说变就变,一副仓惶无状样,急匆匆一头冲进殿中。
差点跟迎面跑出来的高延福撞在一块。
“哎哟!梁王来的正好,圣人正要宣您和魏王进宫呢!您快些进去,杂家这就派人去找魏王!”高延福拍拍胸脯,尖声说道。
武三思红着眼哀伤道:“高内监不用去叫魏王了,他他唉待会我自会跟圣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