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擦水,换了一身衣衫,从屋里拿了一柄大油纸伞,出门。
周梨是被这场大雨唤醒的,她起来后,打开房门准备出去,一阵凉风裹挟着冷雨飘进门内,瞬间在她衣衫上开了无数朵水梅。她往屋内站了站,望着昏暗的天色叹了一声,还说今早进山里采野菌子。现在只怕连门都出不去。
她冒着飘雨走出房间,贴着屋檐走向前店,一开店门,就看见一堵人墙立在外头,周梨惊了一把,抬头一看,却是王许。
王许浑身湿透,一见周梨便咧嘴笑起来。
周梨赶紧把王许让进店内:“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站在门口啊,衣服都湿透了。”
王许道:“下雨我没活儿干,就想着到镇上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
周梨让他坐下,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下这么大的雨,生意都没一个,能忙什么?”
面对周梨的反问,王许只是笑,接过她手里的水喝起来。
诚如周梨所言,接下来没有一个客人光顾。可王许也不走,就坐在那里喝水,都喝了两三杯了。
周梨在柜台里,拿着鸡毛掸子扶尘,王许时不时从杯沿下瞥去一眼,就能看见周梨忙碌的身影,又望向她的发间,发现她今天没戴自己送的那只梨花簪子。
顿时有些失落。
他看见周梨背过身,伸长手去扶柜台后高高的柜子,上面有几只瓶瓶罐罐,结果一碰,就有一只罐子摇摇欲坠。
王许赶紧冲过去,一把扶住那罐子。与此同时,周梨以为那罐子要落下,本能地向外闪开一步,却撞上了一个堵人墙。
她惊讶地抬起头,就看见一只手臂横在自己头顶,一只大掌正托着那歪倒的罐子。
周梨下意识回过身,正巧与王许面对面,柜台里地方不大,两人此时的距离近在咫尺。
恰逢此时,沈越撑着伞从街上路过,他习惯性地向店内望来一眼,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雨帘后的眸光彻底暗下,他匆忙收回视线,快步离去。他就不该回来拿什么书,今天上其他课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回来拿?
周梨自是没看见一闪而过的沈越,她一抬头,就看见王许正盯着自己,耳根泛着红,眸光灼灼。
看得她极为不自在,忙矮身从他臂下钻了出去。
一阵甜香沁心,让王许心里满满涨涨,他突然有好多话想对阿梨讲。
“阿梨,我……”
周梨敏感地打断:“王大哥,这会儿雨好像小点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王许显然有些紧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雨小了待会儿就有客人来了,我留下帮忙。”
周梨看向他,见他一副踌躇模样,麦色脸颊都挂上了绯红,一时间便不太忍心拒绝。可不拒绝的话,她又怕王许误会更深。
或许是两人沉默太久,王许随意找话题道:“阿梨,今日怎么没戴梨花簪了呢?”
周梨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见他这样问,忙道:“那簪子我放起来了,王大哥,我一个寡妇,将来也没打算再嫁,不用成日簪金戴银。”
王许一听,猛然望向她,满眼惊诧:“你还这样年轻,真的不打算再嫁了吗?”
周梨捏着鸡毛掸子走到门边,去掸门上的灰尘,背对着他点头:“嗯。”
“阿梨,我……其实我……”
周梨正想出声打断,便见一人撑着伞从雨里奔来:“老板娘,今天营业吗?”
周梨趁机转了注意力去招呼客人。王许被这么一岔,只好把心思统统藏了回去。
沈越回家拿了书,本来不想再走这条街,但终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腿。路过时,他看向雨帘中的豆花店,店内此时已经坐了三两个客人,周梨正忙着为他们端碗递茶,扫视一圈,不见王许。
捏了一路的拳头总算松了手。
等到书院上课,翻书时无意瞥见掌心,竟是一排渗着血痕的掐痕。他这会儿才感觉到一丝疼痛,蹙了蹙眉。
孩子们见沈夫子出神看着自己的手,都纷纷托着下巴好奇地望着他。有个平日里就比较调皮的孩子,同身旁的同桌窃窃私语:“我猜沈夫子一定是在想媳妇儿呢。”
引得周围几个孩子都捂嘴笑出了声。
沈越自是听到了那话,抿唇冲那边座位扫去一眼。那群孩子立马噤声。
说来也巧,这雨竟连着下了三四日,周梨终是没能去山上摘成野蘑菇。
“阿梨,后日就要比赛了,咱们没有野蘑菇,做其他的汤菜成吗?”
婆媳俩在院中屋檐下选豆子,李氏抬头望了望院中的雨帘,担忧地问。
周梨端起装了豆子的簸箕,簸了两下,将底下的黄豆翻到面上,继续捡豆子,把那些烂的霉的都剔出来。
“最近都下雨,也不可能上山去,”她叹了一声,“或许这是天意吧,后天我就不去参加了。每一年的乡厨大比,题目都是随机抽取,每个参加比赛的,都必须按着自己抽中的题目做菜,否则直接零分。”
李氏惋惜道:“不去了啊,那怪可惜的。能不能想其他法子啊?”
周梨笑了笑:“除非山神赐我一筐野蘑菇。”
李氏道:“山神他老人家忙着呢,会来管你几只蘑菇的事儿。”
说完,婆媳俩齐齐笑出声了。
两人的笑声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越过北面的围墙,飘到另一边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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