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条律法,将汉室天下从正武三年开始兴盛起来的商贸稍稍抑制住,让天下的商人愈发变得遵纪守法起来。
尤其是在《车船律》推出按照商籍上的户主,作为税率比例核算标准之后,天下许许多多的大商人,如舒駿的卓氏、程郑氏,荥阳的任氏,洛阳的师氏等,都把财产分散在了家中子侄的手中,成为了一个个资产数百万,每年盈利不超过三十万钱的小家庭。
这样一来,原本呈现出大家族,大宗族雏形的商人家庭,自此成为了一个个小的家庭,很少出现地方豪强势力大,地方的二千石官员不能治理的状况。
文鼎十四年,水衡都尉核算商人收入的模式,也被御史大夫用在了官员收入审核当中,从此时开始,汉家的受贿之风开始逐渐减少。
汉室的官员俸禄虽然不低,但随着汉室百姓愈发富裕,粮价越来越低,官员拿到手的俸米其实越来越不值钱,再加上御史大夫属衙开始严查官员受贿,整肃贪污腐败的败坏风气,官员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当时在担任廷尉的张释之,每年能得到朝廷二千一百六十石的麦面作为俸禄,但在御史大夫属衙开始审查官员资产之后,也萌生了告老还乡的意图。
身边的好友问张释之:阁下努力这么多年,才得到了如今九卿的位置,为什么想要告老还乡呢?
张释之说:做了这么多年官,我兄长的资产被我花费的越来越少,如今,兄长要面临水衡都尉的商税核查,我也要面对御史大夫属衙的官员核查,再这样下去,我怕等我在廷尉的位置上老去,兄长的家产就要被我花费的一点都不剩了······
这就是后来张释之留下的典故:久宦没(ò)仲产。
在听到这些议论之后,太宗皇帝找来了已经从丞相的位置光荣退休的故安侯申屠嘉,问道:难道不让官员贪污,是我做错了吗?
申屠嘉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陛下愿不愿意到臣的家里去做客?
太宗皇帝不明所以,但碍于申屠嘉的颜面,还是答应了下来。
跟随申屠嘉走进尚冠里的街道,太宗皇帝脸色隐隐带上了一丝骄傲。
身旁的平阳侯曹奇好奇的问太宗皇帝,太宗皇帝说:尚冠里的功侯贵勋,都把家里的门面布置的威武不凡,这说明我没有辜负高皇帝的重托,把功侯贵勋都照顾的不错吧?
曹奇想要出言反驳,却不知说些什么。
一旁的申屠嘉也只是默默不语,只带着太宗皇帝徒步走向自己家的宅子。
走到故安侯府面前,太宗皇帝的面色顿时僵硬了下来。
在尚冠里,太宗皇帝看见功侯勋贵的家门口,无一不是用两头石狮装点门面,大门也都是用红色的漆刷的亮堂堂的,十分的富贵奢华。
但申屠嘉的宅子看上去却没有任何壮士,门也是用普通的木板做成,上面既没有漆,也没有明黄色的铁定作为装点。
申屠嘉的妻儿都来到了门外迎接,身上的衣服也都只是普通的布衣,并没有锦缎、齐纨的踪影。
除了申屠嘉的妻儿,门内也只有一个老管家,两个小门房跪地迎接,并没有像其他的功侯家里那样奴仆数百,子侄满堂的状况。
太宗皇帝顿时感到羞愧不已,说道:我对故安侯的照顾,实在是辜负了太祖高皇帝的交代,还请故安侯开口,需要什么,我这就叫人从少府去取,故安侯家的宅子,我也叫宫里的人来修。
听到太宗皇帝的这番话语,申屠嘉笑着露出了嘴里已经没剩几颗的牙齿,说道:臣家里什么都不缺,还请陛下入内,简单地吃一顿饭吧。
太宗皇帝满怀羞愧的进入故安侯府,没过一会儿,申屠嘉的妻子便拿上来了两碗亲手做的汤面,申屠嘉对太宗皇帝稍一拜,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把汤面吃完,申屠嘉舒服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太宗皇帝面色郁结,眼前的汤面也没有吃下,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申屠嘉说:臣原本只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幸好有太祖高皇帝兴起仁义的军队,臣又侥幸进入到了高皇帝的军队中,才有一口饭吃。
后来,臣侥幸立下了一点点功勋,太祖高皇帝就把臣任命为队率,成为了五百个军卒的首官,对太祖高皇帝,臣是满怀感恩的。
再后来,孝惠皇帝把臣任命为了淮阳郡的郡守,陛下又不吝啬的捡拔了臣,封臣为侯,又让臣做了管理关中的内史,直到如今,臣已经从丞相的位置上荣退。
在年轻的时候,臣并没有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幻想,只想着每五天,能吃一顿饱饱的粟米饭。
说到这里,申屠嘉笑着看了看太宗皇帝面前的汤面,说道:现如今,臣已经能每顿饭都吃饱,而且吃的,都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宿麦面。
做人,需要的其实就是吃饱穿暖,有事可以做,等老了有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陛下觉得,臣如今的日子,难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吗?
听到申屠嘉这一番话语,太宗皇帝感动的流下了泪水,起身对申屠嘉深深一拜,旋即起身离去。
次日,太宗皇帝颁布诏谕:改善官员俸禄制度:
原本的中二千石改为六千石;
真二千石改为五千石;
二千石改为四千石;
比二千石改为三千石;
千石改为二千石;
比千石改为一千五百石;
六百石改为千石。
与此同时,太宗皇帝再次重申:汉官威仪不容玷污,必须完全杜绝官吏之间的贪污腐败行为,违反者,一律由廷尉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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