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不降,杀!
甚至于一个不够合格的单于,都只能得到一支由冒顿吹响的鸣镝。
即便那个不合格的匈奴单于,正是赐予冒顿生命的生父,匈奴初代单于,挛鞮头曼。
血腥,暴虐,感性,狂躁。
这些词,都可以非常恰当的形容冒顿的脾性,乃至于他的一生。
这样的一位皇帝,在中原含蓄的化背景下,显然不会得到什么太好的评价。
朱重八一生所为,几乎全为穷苦百姓,最后在史书上,落得个暴虐之君的污名;
始皇帝一统寰宇,奠定了华夏人基因中第一个渴望统一的基因,最后也是被黑的体无完肤,就差没被说成脚底流脓、满脸恶疮的哥布林。
武帝猪爷一扫百年之耻,远逐北蛮于大漠以北,奠定了华夏历史上最令人自豪的时代,却也没能躲过一个老太监污秽的笔锋。
但同样的性格、同样的作为,放在游牧民族的化背景上,却是再完美不过的领导者。
世人皆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怀着鲸吞天地日月的雄心,打下了人类史上最大的明疆域!
但很少有人知道,孛儿只斤铁木真最著名的一句名言是:男人最大的快乐,就是在天神的目睹下打败敌人,杀戮他们的男人,抢夺他们的牛羊,奴役他们的子女,享用他们的女人。
而在铁木真的一生当中,死在蒙古弯刀下的战俘、奴隶,乃至于牧民、幼童的数量,即便是放在杀神白起面前,也很难不让白起感叹一句:我这,已经算是菩萨心肠了吧
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但这,就是草原民族的思考方式。
简单,直接,甚至有些露骨,却将爽直二字的真谛尽数道来。
类似的思想背景之下,同样具备勇敢、无谓,甚至勇敢的有些无脑、莽撞的冒顿,却成为了匈奴人心中永远的回忆,和向往。
即便到了五百多年后,早已是草原游牧明一部分的匈奴人,也依旧在怀念冒顿曾为他们的祖先带来的无上荣光。
现在,游牧民族史上名望稳进排三,大概率能排到第二的匈奴单于冒顿,带着六万善战之卒,打算攻打汉人的一个边地小城。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会认为:在冒顿亲自率领的六万铁骑,以及十万单于庭本部面前,一座总人口都不到六万的小城,能抵抗十天以上。
等冒顿的应龙大纛出现在武州塞以南时,恐怕马邑城内的汉人,也同样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在这块区域停留了近十天,召集的部族基本到齐,左、右贤王也已经率部离去。
为了心中的荣光,也为了这片草原第二年还能长出水草,冒顿该吹响号角,向着武州塞以北的盐泽出发了。
“等这一战结束,顿也就快回到撑犁天的怀抱啦”
作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尤其是曾经半只脚踏进过鬼门关的老人,冒顿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自打今年开春以来,冒顿的睡梦中,甚至经常出现一道道模糊、轻微,而又满是神圣光辉的召唤声。
冒顿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儿子稽粥很不错,非常不错,优秀到让冒顿足以安心离去,回归撑犁天怀抱的程度。
但在作为匈奴单于的同时,冒顿还是一位父亲。
一位即便不那么合格,也还依稀渴望为子孙铺平道路、踏平艰险的父亲。
“稽粥啊”
“顿的稽粥”
在这一刹那,空无一人的王帐之中,被草原百蛮所敬畏,为匈奴青年所崇拜,永远睁着锐利的目光,永远那么坚强的冒顿,几乎是人生第一次,流露出一种不舍、爱怜,而又欣慰的神情。
但很快,冒顿的神情便恢复如初,重新变回了匈奴单于应该有的模样。
在草原,唯一的原罪,就是弱小!
懦弱,也同样属于弱小的体现。
作为匈奴的单于,草原的统治者,游牧民族的在世神,冒顿这一生有太多的角色要扮演。
在挛鞮氏内部,冒顿是一个严厉的家长;在单于庭内,冒顿是个锐意进取的君王;在草原各部族面前,冒顿是永远不会失败的神话。
但冒顿一直强自压抑在心中,终其一生,都没能扮演那么片刻的角色,是一位父亲。
一位匈奴的父亲。
一位抱儿子骑上马驹,带儿子外出打,教儿子射箭、骑马,在用餐时,用匕首为儿子割下一块羊腿肉的父亲。
“汉人的小皇帝,和以前那个老家伙一样难啃!”
“但年纪毕竟还小,汉人的王廷,不会太臣服于那个小皇帝。”
似是自语,又似是交谈般的呢喃着,冒顿便稍叹一口气,将腰杆停止了些。
“有稽粥在,引弓之民,必然会走向更加强大的道路!”
“但临走之前,顿还要为稽粥做些事”
说着,冒顿眼角竟不由自主的泛了红;目光中,也逐渐出现寻常老人才会有的唏嘘、惆怅。
“稽粥做了十四年左贤王,顿打了十四年的仗。”
“临走前,顿要为稽粥做些事情”
“做些单于不会做,但父亲会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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