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5章 荥阳之战(七)(1 / 2)

“如此一来,淮阳守便陷于荥阳啊···”

卞水以得东约二十里,筦城。

回忆着柴武派人转呈的战况,灌婴不由站起身,来到军帐之外,眺望着卞水以西。

在灌婴视野所不能及的数十里外,荥阳城下,自时以宛如人间地狱。

齐军足足二十余万大军攻城,申屠嘉率领不到三万人防守···

在身后便是荥泽,根本没有退路可言的情况下,若要确保荥阳不被攻破,就必然需要一支援军,从叛军其他方向加入战场!

柴武特地传来‘申屠嘉守卫荥阳,是奉陛下诏谕’的提醒,其目的自也是浅显不过:柴武希望灌婴站出来,伺机渡过卞水,出现在叛军身后!

不得不说,柴武的提议,倒十分符合灌婴的图谋。

——如今陈平、周勃‘病逝’,开国元勋之中,没有早早加入皇党阵营的,就只剩下灌婴等寥寥数人。

跟那些赋闲在家,甚至命不久矣的开国功勋相比,身为太尉罢设之后,军方理论最高长官的大将军,灌婴未来的政治处境,就会十分尴尬。

后世有位伟人说过:朝内无党,呆王思想;朝内无派,千奇百怪。

虽然此时还没有这种说法,但作为官僚集团的一员,灌婴也同样具备‘报团取暖’的潜意识认知。

而如今,即便灌婴还没回长安,但对朝堂格局,灌婴也有大致的认知。

情况已经很明朗了:三公中,丞相、御史大夫属于刘弘的人,太尉罢设;九卿中,唯二不属于刘弘阵营的内史和典客,也已相继‘告老还乡’。

如果不出意外,等叛乱镇压过后,朝堂就将彻底呈现‘三公九卿皆忠良’的局势。

在这种局势之中,没有早早投身刘弘阵营的灌婴,将会十分尴尬。

政治盟友自是不用考虑:朝中有分量的位置,都被刘弘地心腹,起码也是可信任的人所占据。

就连灌婴最有优势的竞争力:帅才,也不再会是朝中独一无二的一份。

——如今位居九卿之位的令勉,可是守郎中令!

早在任命之时,令勉的状况就已经很明确了:在长安历练几年,熬个资历镀层金,准备接柴武的班。

而除此之外,以令勉为郎中令,也属于特殊时期的特殊选择:天子刘弘,想要在当时那个不太明朗的时节,将自己的人身安全,彻底掌控在自己手里!

而现在,陈平周勃皆已离世,刘弘任命令勉为郎中令的初衷,已经有大半都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待明年开春,令勉大概就会从郎中令一职外调,正式出任飞狐都尉。

若是刘弘之前透露的讯息无误,令勉甚至会和现在的柴武一样,加车骑将军衔!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柴武老了嘛!飞狐军主将更新换代而已。

顶多就是令勉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得到‘车骑将军’的崇高地位,会惹来一些议论而已。

但整个汉室天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像灌婴这般在意此事。

——令勉接手飞狐军,那就意味着柴武即将入朝!

现在已经是飞狐都尉加车骑将军衔,甚至假天子节、统领北墙一应战事的柴武,入朝会是什么职务?

哪怕柴武直接将自己取代,成为大将军,灌婴都不会觉得有丝毫奇怪!

在天子刘弘明确表示罢设太尉的现在,大将军已经成为了军方最高一级的职务;而车骑将军,也递补成为仅此大将军的‘军方二号人物’。

二号人物升迁入中央,除了成为最高人物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可问题是:柴武做了大将军,灌婴怎么办?

乖乖把位置让出来?

自是不可能。

作为天子的刘弘,但凡还要一点脸,还想稍微顾着点高皇帝的颜面,也不大可能做出‘无故罢黜功臣官爵’的举措。

如此一来,灌婴的未来就只剩下一条道路:放下兵权,转入朝堂。

如果灌婴是皇党成员,天子心腹,那自是不用说:复开太尉,乃至于直接成为丞相,都没有什么问题。

历史上,景帝太尉周亚夫,就曾凭借镇压吴楚之乱的破天功劳,成功染指丞相大位。

可问题是:灌婴根本不是什么天子心腹···

即便光论功勋,灌婴在这一场诸侯王叛乱之中,表现、收获也是差强人意。

都不用说别的:光是灌婴带着足足十余万大军,在睢阳城和叛军‘对峙了’足足半年,毫无建树不说,反而耗费了足足百万石以上的粮草,就足以让灌婴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最多最多只能被评为‘无罪’。

在这种情况下,灌婴班师回朝,就算被安排到了一些位尊权轻的位置,也没底气反抗。

至于有什么位尊于大将军,权力却远小于此,甚至小到忽略不计的位置,那可就太多了。

——要知道《周礼》中的三公,可并非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而是太傅,太保,太师三职!

即便是在如今的汉室,作为周三公之一的太傅,理论地位也高于丞相、太尉、御史大夫。

万一刘弘在灌婴脑袋上安个太傅的帽子,那灌婴再不乐意,也得打碎牙齿和血吞。

——灌婴要是成了太傅,那跟王陵那太傅可是天壤之别!

别说什么规劝天子,以帝师之身出入朝堂了,就连作为理论弟子的皇帝刘弘,都未必会有多大恭敬。

为了回朝之后,能依旧保证手中权势不失,灌婴就需要拿出一些不容置疑的东西,逼迫刘弘打消明升暗降的意图。

——活了这把岁数,自己在刘弘心中是什么形象,灌婴即便猜不准,也不至于看不透。

对于现在的灌婴而言,唯一能为自己正名,以确保显赫已久的机会,就是眼前的荥阳之战了。

所以从本心出发,灌婴是同意,甚至迫切的想要在这场战役中,发挥出作用的。

但想归想,具体操作上而言,西渡卞水,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现在,灌婴大军有七万多人驻扎于筦城,而在卞水东岸,有足足三万人驻防。

其目的,自是防备叛军东出荥阳-敖仓。

至于灌婴为什么会只派三万人,去负责‘阻挡二十万人’的艰巨任务,则是因为:渡水作战,远比两军对峙难的多···

很简单的道理:要想在河对岸有重兵防备的情况下,将部队送往河对岸,那非但要考虑如何安全渡水,还要时刻戒备敌人的火力。

叛军若欲渡河,当乘筏从卞水西岸出发,在进入东岸将士火力射程之后,迎接他们的,就是无穷的箭羽。

而叛军身处水中,要想躲开迎面飞来的箭矢,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拿战友当挡箭牌,要么,跳入河中。

经历如此一遭,好不容易将士卒送上岸,紧接着,就是手持长戟,列阵逼近的甲士。

除非军中有很多人爆无双,硬生生凭借手中三尺长剑,将手持二丈长戟的敌军阵列搅得天翻德芙,否则即便登上岸,也必然会被戈矛插进河水之中。

可以说,在对岸有敌军驻守的情况下渡河,其难度较之于攻城,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攻城时面对流矢,起码还能多,还能左右跑;渡河时不行。

——攻上城墙,起码有机会形成‘聚点’;但渡河时,无论多大的‘聚点’,都不具备太大的意义。

除非有‘千’这种数量级的人员成功立足于对岸,形成整列掩护后续部队渡河,否则,再多人度过对岸,也只能等来一杆长戟。

结合种种因素,以及数十年行军作战积累下的经验,灌婴才敢派仅仅三万人驻守卞水以东,阻止拥兵二十余万众的齐军。

但若是反过来,灌婴想要率军渡河,状况也同样如此,不会因为灌云的正义角色,而有丝毫的变化。

灌婴能凭借三万士卒,就确保二十余万人的齐军无法度过卞水,那齐军也同样可以凭借不到两万人,以保证灌婴的十万大军,无法踏入卞水西岸。

而实际上,齐军派出驻守于卞水西岸的部队,远不止两万。

——根据斥候的打探,河对岸防备的齐卒,很有可能达到了五万!

如果灌婴猜得没错,那筦城以西约百里,位于汜水以西的成皋,薄昭所要面对的,也同样是大概这个人数的防御力量,以阻止其渡水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