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半年之前,陈平周勃以皇位为承诺,将代王刘恒请来长安,最终却险些让刘恒将命丢在长安!
虽然刘恒最终从长安全身而退,但太子刘启、幼子刘武却自此被留在了宫中,成为质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便刘恒将太子刘启之死归咎于小皇帝头上,陈平、周勃也逃不脱‘简介导致刘启被留于长安,从而最终死去’的连带责任。
对于刘恒登上皇位没有功劳,又间接导致了王太子死在长安,再加上半年前的‘未完成许诺’,以及皇帝必然会对权臣的不喜···
此间种种加到一起,陈平周勃即便不会被新帝清算,也很有可能会因为某一个莫须有的罪责,而被赶回家种田。
这与陈平预想中,计划完成之后,小皇帝跌下皇位,陈平成为汉之伊尹,周勃、灌婴成为汉之军神,以为陈平臂膀的设想,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即便不考虑这些将来的事,光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事,都让陈平感到十分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周勃安插在大军中的亲信,没有传回过任何一份书信,以确认情报的准确性!
代王大胜,中央军溃逃数百里,小皇帝下落不明的消息,还是薄昭带到长安的!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信息指明战事进展,也没有溃散遗卒跑回长安。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就好像一道天雷劈下,正中小皇帝大军本营。
当陈平出于疑虑,遣人前往萧关一代探查之时,传回的消息,却让陈平愈发感到不安。
具萧关方向传回的消息,战斗发生在萧关外约五十里的原野之上;而现如今,萧关已然落于代军大将宋昌之手!
在萧关不再可通过的现在,陈平若想探知战斗发生的细节,无论是找目击者询问,亦或是赶到战场实地勘察,都只能选择派人东出函谷,然后围着关中东北方向的天险绕道数千里,方能抵达。
长安至萧关本就几近千里,至函谷关亦近千里,从长安自函谷绕道至萧关以外,几乎等同于在后世从北京出发,借道上海再去内蒙!
即便是令单人单骑星夜飞驰,换人换马传递信息,这样的路途,一个来回也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甚至两个月。
而代王大军,此时离长安可就只有数百里了···
脸前吊着一根名为‘皇位’的胡萝卜,就意味着代王必然会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长安,将‘代王登基’做成既定事实。
如此一来,留给陈平的时间根本没剩多少。
最多不过十日,代王就会抵达长安;若是领一支先锋轻装先行,更是有可能在七天之内赶到,后续部队也将很快跟上。
陈平已经没有时间,去验看小皇帝与代王之间的战斗细节——甚至就连‘不知所踪’的小皇帝之下落,陈平都已经来不及追究。
最多三日之内,陈平就要做出最终的决定:究竟要不要顺从大势,加入到代王刘恒的阵营,并接受将来未必会太好的结局。
虽然不甘心,但陈平终是只能无奈的承认:除了点头之外,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当初被陈平策划外出的灌婴大军,以及原本应该被周勃带走,最终却被小皇帝带到萧关外,并尽数葬送的大军,成为了陈平此时尴尬境遇的罪魁祸首——在拥兵数万,且是刚经历一场血战,以绝对实力击溃中央近十万大军的代王刘恒面前,长安,几乎没有了‘武力抗争’的余力。
北军原七部校尉,灌婴带走了两支,小皇帝带走了两支,仅剩的三部校尉,还得留一部值守长安,维护治安秩序。
至于原南军为班底,以飞狐军强弩校尉为框架,新组建而成的强弩都尉部,也只剩下一部校尉留守——核心力量:羽林校尉!
即便是留守长安的羽林校尉,也已经在皇党一系官员进入未央宫中,吃睡皆于宫墙之内时起,就尽数被派往长安、未央两宫,高庙,以及长安城南的社稷戒严。
如果陈平不愿接受这个最终结果,那摆在陈平面前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以北军可调用的两部校尉共四千人,去硬刚代王刘恒的数万大军!
在灌婴大军以及小皇帝大军先后两次征调长安青壮,以充民夫、武卒之后的现在,就连抽调青壮民夫,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小皇帝出征前,更是连民夫都没有抽调!
若陈平真豁出去,倒也能武装出数万乃至十数万武装平民,但撇开这样一支涵盖老幼妇孺,男女老少的‘军队’能否在刚大败中央正规军的代军面前讨得便宜不论,光是付出和代价,就完全不成正比。
因为陈平没有丝毫的理由,抗拒代王刘恒入继大统。
——陈平本来的计划,就是要让代王刘恒成为皇帝!
如今虽然情况稍有不同,但最终结局还是符合陈平的预想;如今汉室的诸侯王之中,也只有成年的代王刘恒,能保证汉室不会自此愈发贫弱,太祖高皇帝之社稷汉祚,不会因为一个未成年的皇帝登基而走向衰败。
除了代王刘恒外,无论是远在南方的淮南王刘长,亦或是函谷关外的朱虚侯刘章,都不是皇帝的合适人选——即便年纪符合要求,二人与陈平之间的恩怨,尤其是刘章与陈平之间的恩怨,将‘刘章成为皇帝’这种可能性彻底变成零。
也就是说,即便通过武力反抗,将代王成为皇帝的大势阻隔,陈平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汉室也没有别的皇帝人选,以供陈平完成对高皇帝刘邦‘看顾江山’的承诺。
既然没了动机,陈平就没必要再去考虑武装反抗,以阻止刘恒登基了。
“小儿,究竟是在哪儿呢···”
要说还有什么是让陈平感到不安的,无疑便是‘下落不明’的刘弘了。
不是身死,不是被俘,而是如此令人难以接受的‘下落不明’···
万一将来代王登基之后,小皇帝又从那个犄角疙瘩里钻出来,质问陈平‘身为丞相,为何坐视贼子沐猴而冠,窃居大位?”···
“丞相此刻,实延误良机矣!”
看着陈平瞻前顾后的模样,周勃终是忍耐不住,丢下一句抱怨,便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陈平赶忙派身旁奴仆将周勃请回,再三斟酌之后,终是在周勃那恼怒不满,以及刘揭晦暗不明的目光中,说出了那句让二人为之雀跃的话。
“且待明日。”
“明日朔望朝,若御史大夫仍不许吾等入宫,老夫便亲至长乐之外,面会太后,以述此间之事!”
闻言,二人不约而同的露出兴奋难耐的表情,齐齐拱手一拜:“丞相所言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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