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前出营列阵,不会有地方骚扰;收兵后撤回营盘,也不会有敌军尾随追击。
双方就像战国时的君子一般,列队齐整,鸣鼓而进,闻金而退,不重伤,不伤二毛。
一切就仿佛童话般美好。
若是不明内由的人看了,甚至可能会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战争?
在双方将士眼中,这场战争,或许是他们这一生所经历的强度最小的
嬉戏。
作为叛军统帅,刘章是用这个词,来形容双方这几日的状态的。
早在陈平那封鼓噪悼惠王诸子起兵的书信,被幼弟刘将闾偷偷送到手中之后,刘章就从未考虑过要遵行陈平的命令。
起码陈平临睢阳而勿攻的命令,刘章是未曾打算遵守的。
在刘章的预案之中,此次起兵,目的就一个:打入关中,兵临长安!
因为刘章很清楚:作为曾跟随哀王起兵诛灭诸吕,后又在少府军械一事上留下谋逆案底的宗室,刘章的结局,绝对和当今刘弘成反比!
只要陈平、周勃一党被清楚,大权在我的少年天子就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曾经兵发关中,私藏军械,而后又差点成为诸侯王的本家亲戚。
至于陈平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将刘弘逼下皇位,对刘章而言也并非什么好消息。
不过半年之间,刘章就亲眼见识过长安朝堂那帮自诩为开国老臣的狡诈恶徒之嘴脸!
对于陈平事成后迎立朱虚侯的许诺,刘章更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同样的话,陈平在半年前才刚跟已故的齐哀王,刘章的长兄刘襄说过!
所以,刘章答应几个脑子长屁股上的弟弟领头出兵,以侄子刘则的名义统掌齐军,起兵反叛,完全没有考虑过加入到刘弘或陈平之间的某一方。
刘章想要的,是完成亡兄的遗愿,将侄子刘则,扶上亡兄生前应得的皇位之上。
至于自己,刘章则完全没有考虑哪怕事成之后,成为皇帝的侄子要杀自己,刘章也无所谓。
有了这样的计划,刘章才力排众议,压住那几个傻弟弟沿途洗劫、西取赵、北取燕等等异想天开的想法,率领半年前,由大兄刘襄带到荥阳城下的齐地大军,以一条近乎笔直的路线,赶到了睢阳城下。
早在起兵之前,刘章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抵达睢阳之日,发动夜袭,随后佯攻数日。
如果睢阳防卫空虚,则布重兵强攻;若攻不下,则北取昌邑,折道向北,绕过睢阳,近逼荥阳,试图掌控敖仓。
若是敖仓也无法掌握,那便再绕留下一支部队佯攻敖仓,于荥阳外设虚灶数万,大军则趁夜西进,叩关函谷!
刘章相信,当齐王大军出现在函谷关外的那一刻,长安就已经输了。
无论是刘弘还是陈平,都将被惶恐不安,生怕齐王大军攻破函谷后大肆杀戮的关中地方官,以及识时务的朝臣逼下野,然后箪食壶浆,以迎齐王义师。
对于这个预案,刘章有着十足的信心早在半年前,长兄刘襄以诛吕为由,进逼关中之时,刘章就曾对刘襄提议:放弃荥阳敖仓一线,争取将大军送到函谷关下。
可恨陈、周二人奸诈,将大兄哄得团团转;大兄整日沉迷在即将成为皇帝的美梦之中,对于陈平、周勃二人的阴谋豪无知觉。
直到代王入长安的消息传出,刘襄才火急火燎的进发长安便是那时,刘襄也依旧没有听从刘章的建议,将大军稍稍西移,送到函谷关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刘章这是第二次,以响应丞相号召的名义,率军进发关中。
而与上次不同的,是刘章现在拥有最终决定权;上一次的失败,也为刘章提供了极为珍贵的经验教训。
现在,可以说刘章眼中,除睢阳之西,荥阳之后的函谷关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来到睢阳城下也近一个月,刘章也早就该按照既定计划,在强攻睢阳和绕道昌邑之间做出选择了。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灌婴居然反了!
虽说灌婴反水,在汉室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尤其是对刘章而言更不是半年前刘襄领军进逼关中时,灌婴便曾有过一段极为短暂的反水。
最终,投身齐王怀抱的灌婴却依旧以不敢明反的原因,将刘襄大军堵在了荥阳。
有了前车之鉴,尤其是亲眼目睹过的教训,刘章自是不愿意再相信灌婴。
导致齐王大军弥留在睢阳城下的真正原因,是刘章那几个睿智兄弟
大军抵达睢阳当日,灌婴就派人表达愿投效齐王的意图,并表示待时机成熟,就帮助齐王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长安。
那架势,就差没直接说齐王稍等,过几天,就扶您登基了。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灌婴这是想要拖住齐王大军。
可刘章那几个睿智弟弟,偏偏还就信了灌婴的说辞!
现在,除刘章、刘将闾之外的九人,要么是整日绕在刘则身边,打算混个拥立之功,要么是何二十里外的灌婴眉来眼去,试图再捞些东西。
比如说,尊立者,换个老成稳练之宗室,且最好是悼惠王后嗣什么的。
无奈之下,刘章最终只能向年仅十数岁的侄子刘则进言:灌婴此乃缓敌之计,王上万莫中计啊!
然后,就是那帮睿智各显神通,疯狂在刘则面前诋毁刘章,从刘章手中抠兵权,好为自己增添一丝筹码了。
直到现在,刘章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每一天,都要和敌军盘腿对坐,相隔百十步,各自聊天吹牛,睡觉博戏①的状况了。
拳头含恨砸在手心,刘章便疾步走到一顶营帐前。
“禀王上,臣章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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