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色已黑,刘大嫂热络的留盛景跟她挤一晚,二人简单用过晚膳,便吹灭蜡烛就寝。
时机不错,盛景用害怕的语气对她的忘年交姐妹花问道:“听说这山中有一猪圈下面都是尸骨?晚上不闹鬼吧……”
“确有其事,但也不必害怕,我在这村子住了二十多年,没有过什么邪祟之事。”刘嫂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咱们村子离猎场这么近,应该没什么人养猪吧?”盛景又问。
“没人养,就村长那一处,咱村子里基本都是山里的老猎户了,靠山吃山。”刘嫂心想那玩意儿多臭,几年前村长在家整了个猪圈,味儿太大了,周遭村民不满,最后还是村长出钱给重新选了地儿盖房子才算了事。
“村长还有这功夫?咱们这里不是以打猎为生吗?”盛景装作好奇不解的问道。
“你是外地人自不晓得,我们村长老高原是凌夷城里最有名的屠夫,膝下就一个儿子,但是……哎,不好说别人短的,总之就是这儿子身体不行,他也受不了城里人的指指点点,就回了祖宅,就是我们这儿,老高自小练就一身好本领,就算进城了也未荒废,回来后四五年就带起了村子里的年轻人……也是好事儿。”许是刘嫂觉得自己说的太多,停顿稍许,才继续道:“那猪圈是村长儿子在料理,年轻人也有个生计不是。”
待刘嫂睡熟后,盛景悄摸摸溜了出来,唤出温卓,准备前往村长家探查一番。路上她情绪有些低落,与平时的话篓子形象过于违背,温卓拉住她,在其掌心写下:有心事?
她点点头,闷声道:“其实我找泗水滨是因为……因为……好像我有个夫君和孩子在那里……若我真是抛夫弃女之人,那真真该挨耳光的就是我了……阿卓,你是来寻我的吗?”
“好像?”温卓故意忽略她提的问题,只写下这两字且指头划的有些重,盛景痛的眉头一紧。
“因为这地方只频频出现在我梦中,你不是知晓我记忆被封嘛,泗水滨若是真存在,那定是在我入画虚楼前,其实我有时候怀疑……”盛景抬头望天,指着月亮说道:“怀疑我就跟那天界的嫦娥一样,为当个长寿的冥仙,把夫君和孩子都舍弃了。”
温卓点了点头,手轻轻抚上盛景的脸,甚是温柔的说道:“若真是这样,想来打你一耳光是不足够的,得抽筋扒皮才能解恨。”
这声音也有些熟悉怎么回事,盛景退后几步,不可思议的问:“你会说话?”
温卓一把拽住盛景的胳膊带至自己眼前,一脸不屑的回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哑巴?麻烦罢了,不是要去村长家?还不快走?
“怎么样?有无怨气?”见成之逸沉着脸走来,盛景忙上前问,昨夜她与温卓前去查探,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那猪圈是臭,但也确实养着好几头大黑猪,这地下有什么不好去查,人力挖动静太大,可也不能用涂山劈开了地看看有无人骨,万一没有,这附近什么人都别想住了,她可赔不起。
成之逸并未搭理盛景,径直绕过她,对温卓和若水道:“别说那村长家,就是整个村子都无丝毫怨气、鬼气。”
盛景讨好般的将成之逸肩膀和头顶上的菜叶子扒拉掉,为他整理衣衫,看来今早他走这一圈,受到了村民的热烈“款待”,忘年交刘嫂的宣传本事果真非同凡响从。
“我昨天也是情急之下没有办法,思虑不周不是……少庄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罢,盛景忙对着成之逸抱拳作了一揖,成之逸冷哼一声,摆摆手示意此事回头还得另算。
“不过,正因如此,这村子更有古怪。”他现在有些心慌,身为仙湖庄少庄主又怀有异珠,对这些事情更为敏感。
“仙湖庄曾出过一位宝主,各位可知?”众人点头,也正因此人仙湖庄才有如今的风光。
不过成之逸所说的秘闻是这位师祖在成为宝主前,就已修成正果,那启明宝主不过是锦上添花,说给外人听的。
令其功成圆满之事是他机缘巧合下发现并斩杀了一活恶鬼。人活着时要想成恶鬼,必是恶贯满盈,罪恶滔天。
成之逸成为少庄主后,便有资格进入庄中密室,在一众藏物中看到那位声名显赫的庄主所记录下的秘闻:恶人受罚之时年仅三十六,可其所食之人已达三百有余,惨死其腹中之鬼,均不敢靠近其身,更妄论报仇伸冤。
“这事儿画虚楼没出面吗?”盛景跟随师父许多年,食人之事倒也听过些。
曾有豪奢凶残之徒,设宴攀比,从吃动物竟发展到吃人,办过食用双胞胎的“双生宴”,拿小妾做的“美人宴”等,骇人听闻,但这些恶徒最后的也落得个被人生吃的下场,至今还关在阿鼻地狱中受刑。
如此残暴的禽兽所害之人已达百余具,这被悄悄处理掉的活恶鬼竟造下如此杀孽,令人瞠目结舌。
“三百有余,却天不知,地不晓,直到被师祖因缘际会下察觉,处置了此人。”不知后来是否因天界冥界也有介入,此事仙湖庄并未声张,师祖也只是草草记录在秘闻卷里,提醒后人。”
“要我看,是天界、冥界见此等作恶之人一直未被其察觉,心下羞愧才让你家老庄主得道升仙吧,启明宝主算是封口费?”盛景认为自己发现了此事关键。
“你的意思是又有食人魔?就在这村子里?”若水心领神会,转回正题。
“正是如此,那村妇说这些年从未有什么邪祟,此话不假,因为这村子里太干净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几人一合计,便先回凌夷,去查查这村长到底有何蹊跷。
这一查不要紧,就算已搬离二十余年,邻居大婶对这一家子依旧印象深刻,充分发挥了特长,如同倒豆子般,将底儿透了个干净。
屠夫村长姓高名义,曾是城中有名的屠户,只因其有一杀猪的特殊手法——将活猪直接切掉四肢,猪流血约个把时辰而亡,据他所讲这样所宰的猪,肉质鲜嫩劲道。
同行对此事尤为不满,认为其有损阴德,视为造孽,可高义并不放在心上,对外只说自己杀气重,什么鬼都不敢找上门。
“那日高义不知从哪里搞到一只千余斤的野猪,也是用他那方法。”说到此处,大婶仍旧心有余悸,声音也不经意放小道:“那野猪似有灵性,竟流下血泪,切掉四肢后,嚎叫一天一夜方还未死去,直到……直到夜里高义老婆生孩子,生不下,稳婆进进出出好几回,只怕是要难产。”
“天快亮时,高家院子里女人叫、野猪叫,特别瘆人,高义一时不耐,提刀就将野猪头斩下,说来也怪,那猪死了之后,孩子就生下来了。”大婶对这件事的印象尤为深刻,刚发生时大家都还在说高义果真一身杀气,可斩邪祟。
“那后来呢?他既如此厉害,为何还要搬回猎户村?”刘大嫂只说了高家儿子身体不好,没想到背地里竟有这层故事,盛景从乾坤袋翻出瓜子,发给一同在此打探消息的众人,除了若水还能和她一起嗑两个,那俩大男人均是板着一张脸。
“高义虽是从猎户村出来的,但他搬进城里就是想让子辈读书习字,不再操持祖业,那孩子长得明清目秀,叫……叫什么来着,对了,玉郎,高玉郎。”大嫂不禁有些感叹,似是为孩子可惜,继续道:“玉郎说话虽早,但两岁多才会走路,走不了几步,便气喘吁吁,更别说跑了,整日里睡觉占了多数。”
高玉郎虽长得瘦弱,但脑子却聪明,读书识字,先生一讲就明白。每日由高义背着去学堂,可渐渐的高玉郎却不愿去了,只说同窗都笑他终日驼着背,面容憔悴,也没什么力气,两口子心疼孩子只好作罢。
于是高家掏了更高的价钱请先生来家里教,没过多久无论学费还是医药费都有些难以承受,且儿子身体不见好转,心中难免失望,城里的生活没了奔头,十年前高家便搬离了凌夷回到猎户村维生。
“他们就这一个孩子?这个不行,就没再生一个?”盛景觉得高家不会如此简单就放下安稳的生活回村子里从头打拼。
大婶四处看了看,念了句阿弥陀佛,低声道:“怎么可能,玉郎十岁前,他娘怀了三次都流产了,我们这儿的人都说高义把山中的野猪王抓回来了,那猪有灵性,报复他哩,他杀气重上不了身,便报应在了孩子身上,玉郎也是个可怜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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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举例的食人事件是参考唐代人张鷟的《朝野佥载》中的诸葛昂与高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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