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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清更是心里一喜:谦表哥还从来没有这样明确地对她表示过关切……

侯夫人也是一头雾水,待人走了,立时便开口问:“你这是……”

“母亲。”薛靖谦坐下来,沉默良久,才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音节:“我改主意了。”

第69章乱蝉[VIP]

盛夏里,世明堂中树木葱郁,枝头上蝉鸣嘈切,虽是晚间,地面亦蒸笼似的,燥得人心头发慌。

薛靖谦往东厢房的方向去,尚未到值得思绪踯躅之地,便见她雪缎襕裙,孤身立在廊下,大红灯笼的光斜斜映在那张芙蓉面上,投下淡淡嫣红,似薄薄施了一层胭脂。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寻常语气:“怎么在这里等着?”

“左右无事,想早些见到世子罢了。”

执着她的手进了屋。

他默然拉着她坐上临窗大炕,她为他斟了茶,面孔的颜色雪一样的白。

薛靖谦微微蹙眉:“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程柔嘉啊了一声,素手轻抚上面颊,垂眸一笑:“许是红绸给我上妆时,涂多了粉。”

他半信半疑地颔首,却听她又笑道:“听闻夫人最近在为世子相看世子妃人选,也不知您可有相中的?”

迎上那双隐隐含着期待的眸子,只觉方才坚硬如铁的心志微微被撼动。

这样的开门见山,毫不掩饰她的期待和紧张……

薛靖谦端茶的手微微停顿——在余杭时,他是亲口许诺过她,要娶她的……不然谨慎如她,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从来是行动先于言语,唯一的一次,抱着些讨她欢心的念头提前说出来,却要不得不食言……薛靖谦从未像此刻般恨自己。

“阿元……”他坐着不动,开口得无比艰难。

他很想将她的身世他的苦衷全盘托出,眼前却是程缙语重心长的嘱托:“……将军,嘉嘉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如若可能,我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实情。”

他已然做了最残忍的决定了,若再将此事告知于她,她会不会更加觉得孤立无援?

往前的十年里,薛靖谦都习惯了自己拿主意,且收效不错。他抿了抿唇,握住她的手:“我对不住你……”

程柔嘉高高悬着的心闻言一瞬间沉入谷底。

……

茶盅的粉碎声从屋里传出来,在外侍立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世子爷和程娘子素来恩爱,两人说话时也不习惯有人在旁边伺候,难不成,今日程娘子竟惹恼了世子爷了?

一片寂静中,唯有廊上的蔷薇在晚风中无绪摇摆。

徐妈妈皱着眉头微微往里踮脚看,却正巧瞧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爷被程娘子冷着一张脸赶了出来,且毫不留情面地关上了门。

她吓得半死,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给程娘子说情,世子爷却没有动怒,反倒一脸无奈黯然地叩门低劝……

她缩了缩脖子,决心还是像其他人一样,眼观鼻鼻观心装没瞧见便是了。

薛靖谦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里面都没有回音。他低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又在徐妈妈面前停下来:“照顾好程娘子,让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徐妈妈如蒙大赦地应了,目送着那身影远去,微微拧了眉。

这吵架的阵仗,哪里像是什么通房……她瞧着,世子爷倒像是将程娘子当正头夫人般的哄着……

念头闪过,她自己先吓了一跳,忙肃了脸色,照着交代,一一嘱咐好值夜伺候的丫鬟。

连着几日,薛靖谦来看程柔嘉都吃了闭门羹。

世明堂上上下下都被敲打了不许外传,看着世子爷一日比一日阴沉的脸色,都战战兢兢地伺候。

另一面,众人对那东厢房住着的程娘子又有几分高看——这派头,倒有几分像西府大奶奶的气势了,最奇的是,世子爷那般冷的性子,居然也能忍着怒火,锲而不舍地去哄……

了结了福建的差事,薛靖谦闲在府中,便将从前准备好的分家文书整理好,选了个良道吉日,喊来了族中的亲长来分家。

照理说,待老侯爷过世之后,自然而然地分家是最佳。

但如今薛家本就是薛靖谦说了算,族中的亲长自然也不敢多置喙,乐呵呵地帮忙操办了。

分出去的薛靖淮和薛靖兴两个房头,各分得承平侯祖产的三分之一——论理说薛靖淮是庶子,薛靖兴更是庶支,分不到那么多,薛靖谦这么分,面上像是让他们占了不少便宜似的。

而实际上,当年新皇登基时,承平侯为表忠心散去不少家财,历代侯爷继承的祭田倒是没怎么动,薛家如今公中的各项开支,基本也吃的是薛靖谦的俸禄。

薛靖谦与他们是同辈,在西北攒下的大笔家业自然不会和他们分,所谓的祖产,也不过是说起来好听——为表兄弟情深,还私账各送了南城的一座四进的大宅子,外人听了,皆是感慨不已。

薛靖淮暗暗摔了好几套茶盏——什么城南的宅子,那都是末流小官和商贾们住的地方,他在朝为官,自然该住在城北!

他本以为将东西两府的月洞门堵上,也就算分了家了,却没想到,薛靖谦这般下作,拿外头的一套宅子来打发他!竟然,竟然还与那不成器的薛靖兴一个待遇!

他满腹牢骚,但想起在外办差时被薛靖谦的各路下属“特殊关照”的场面,又不寒而栗,只得生生忍下了这口气,开始收拾行装搬离承平侯府。

两房搬走的那一日,阿舟回来禀报程柔嘉:“……大爷是携着大奶奶的手一同上的马车,两人瞧上去,倒是十分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