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孀居之人,怎么好随意出去走动?”

郑老太爷十年前就去世了,除非是通家之好和必须要还的人情,郑太夫人等闲是不出门的。

侯夫人听着微微挑眉,侧后的程柔嘉竟在她的唇角看出了一丝向往之意……不由用帕子拭了拭鬓角。

郑家几房的太太和姑娘也在这个时候陆陆续续地到了,见侯夫人来得比她们还早,不免又是一阵热闹的寒暄,侯夫人就笑着指了指满堂的女眷:“瞧瞧,你们家这多子多福的光景,可真是让人羡慕。我瞧你也是越过越年轻了,穿这般年轻的花样子也好看。”

郑太夫人闻言乐得合不拢嘴,招了郑六夫人到跟前:“那还是我家老六媳妇会挑,你若羡慕,早些给你家薛将军娶一房媳妇不就成了?”

侯夫人白了她一眼,扯开了话题,问起一旁扶着肚子在锦杌上坐下的邵氏的情况了。

老二让她把程氏带出来,说是要让程氏给邵氏打打下手,她也没摸准他是个什么意思。有个疑影在心间一晃而过,但又觉得那孩子不是那般不着调的,眼下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提起孩子,郑太夫人不免笑问:“今儿怎么不把丹如和澄哥儿也一块儿带过来玩?”

侯夫人摇头失笑:“年纪太小了,今天不是又说要在船上钓鱼吗?如姐儿是个胆子大的,我可不敢让她上船。”

屋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说话间丫鬟们陆陆续续来报周总兵的夫人、李侍郎的继室、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等人已到了门房上,眼瞧着屋子里渐渐要拥挤起来,邵蓉便朝站在侯夫人身后的程柔嘉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笑着告罪,说要出去到船上准备一下。

寿宴前程柔嘉来过郑家几次,同郑太夫人请过安,也和各房的太太们打过照面,郑太夫人也摸不准薛靖谦是什么意思,待她也很是和善亲近,闻言笑眯眯地点头应下:“蓉儿,你也去吧,一会儿我让丫鬟们把小姑娘们请到你那里去。”

邵蓉笑着应是,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拉着程柔嘉一道出去了。

唐国公府的女眷刚到了廊下,唐三小姐远远瞧着跟在郑六夫人身侧的程柔嘉,面色微微一变。

这种场合,她一个通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是在船上招待,实则画舫皆是被链子锁在了白玉石桥和亭柱子上,乌泱泱连成一片正好八艘,夫人小姐们或是在船上赏湖、或是垂钓、亦或只是喝茶吃点心,都是不俗的去处。

一应事物早两天都已准备妥当,程柔嘉不过再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不安全的隐患,免得一船金贵的人物出了什么意外。

渐渐的有年轻的夫人和小姐们相携着过来,粉的绿的比春色还娇嫩三分,邵蓉笑着立在船头,程柔嘉怕她站时间长了动了胎气,又让人搬来一个小杌子,立在她身后。

众人过来时一眼望见一位穿着豆绿色褙子,眉如远山,面若桃花的小姑娘,形容娇柔,姿色出众,瞧一眼就很难忘记。这样轻的年纪,却梳着年轻妇人的凌云髻,夫人小姐们不免都在脑子里搜寻这号人的存在,却一无所获。

“这位是?”一位与邵蓉交好的顾尚书家的二儿媳忍不住询问。

“程妹妹是薛将军的侍妾,十分能干,与我也很投机,薛将军这才忍痛割爱让她来给我帮帮忙的。”邵蓉笑眯眯地应声。

顾二.奶奶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倒未曾听说过薛将军何时纳了妾室。

但能出现在这种场合,想来在薛大将军心里,这位侍妾不一般。

看来,她娘家的表妹得歇了心了。

顾二奶奶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程柔嘉的态度并不亲近,也没有轻视之意。一面又让人悄悄去打听这位姓程的侍妾是什么来路。

不到两盏茶的功夫,来做客的夫人小姐们就都知道了定远大将军薛靖谦近来纳了个通房,生得十分漂亮,还被侯夫人带着出席了郑太夫人的寿宴,如今正帮着郑六夫人招待客人。

一些将薛靖谦视为如意郎君的年轻小姐们顿时大失所望。

虽说世家公子们成亲前要由屋里的丫鬟教着通晓人事,已是不成文的规矩。可身为女子,哪个不盼着自己的夫君在与自己成亲前从未碰过别的女人?

定远大将军位高权重,相貌不俗,又一直未娶妻,连个身边人都没有,这几点加起来,京中定亲的没定亲的适龄贵女们不想嫁给他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可如今忽然告诉她们,心中的如意郎君已被一个不知底细的通房抢了先,又怎么会不意难平?

程柔嘉隐隐感觉落到自己身上的不善目光逐渐堆积了起来。

忽然有人轻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她很是意外,侧过身去看,却见是一位脸生的夫人。

邵蓉便笑着和她介绍:“这位是魏参将的夫人,从前魏参将是薛将军最得力的旧部,如今也是正三品的参将了。”

“原来是魏大人的夫人。”程柔嘉忙笑着行礼,魏夫人却含笑避开了,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没想到将军还想您提过我家那位,说起来,我家老魏能有今天的造化,全仰仗大将军呢……”

薛靖谦实然并不经常同她提起军中或朝中的事,但昨夜却有意无意地提起很多旧事,其中这位魏权的故事,倒是让程柔嘉记得很清楚。

接着又陆陆续续有几个武将家的女眷听说了程柔嘉的身份后,主动来找她说话。

程柔嘉不免暗暗琢磨:看来薛靖谦在武将一脉的地位极高,不管是从前的旧部,还是渴望攀上薛家这棵大树的寒门武将,都对他的一举一动很上心——他把自己推到了众人面前,他们也就都一拥而上地想透过讨好她来与薛靖谦交好。

且武将家家风往往不如文臣家严苛,那些女眷并不很在乎她的身份,甚至还有一位天津来的副将夫人背地里拉着她一口一个小夫人的奉承,吓得她忙捂住她的嘴,生怕被人听到落了口舌。

文臣一脉的女眷们则含蓄得多。哪怕是品阶不高的,也最多是同她含笑点头,不欲过多攀谈。

好不容易从那热情的副将夫人手里走脱,回到了最初的画舫上,便见屋里热闹非凡,竟是两个穿戴俱是贵气逼人的小姑娘正怒目而视,吵翻了天。

一位穿着粉色的褙子,眉如星月,目如秋水,神色却有几分骄矜,眉心点着一朵小小的桃花花瓣,是瑰华长公主的嫡女景真县主,一位蛾眉大眼,面如秋桃,皮肤白皙细腻,穿着大红的葡萄锦纹褙子,十分有福相的相貌,是裕王家的庶女,也是唯一的女儿,明欣县主。

瑰华长公主和裕王都是皇帝的血亲,瑰华长公主嫁入了梁家,驸马管着宗人府的事项,裕王比皇帝年长两岁,是皇帝的庶兄,掌管着宫里内库的事宜。

这两位都是宗室女,且都有着县主的封号,旁边的姑娘们一个个都躲得老远,生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景真县主向来看不惯这位裕王家的庶女——裕王吃得膀大腰圆,整日里遛鸟逗狗,连宫里失宠的嫔妃都腆着脸巴结,怎能与她位高权重的父亲相提并论?且明欣不过是个庶女,凭什么和她一样是县主?

她说话夹枪带棒,自小被娇宠长大的明欣县主也不是如长相般甜善可欺,两个人凑到一块就水火不容,连块糕点谁多吃了一块都能吵起来,这次就是为了丫鬟们钓上来的三条鱼引起的血战……

话题再一次提到了嫡庶尊卑问题,明欣县主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懒得再和她争高低:“你也配和我论这个?姑姑是出嫁女,你一个梁家的女儿凭什么封县主?也不知道是谁巴巴地求着姑姑,害得姑姑要在陛下面前说尽好话……”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

景真县主气得头晕眼花,抓起桌上的桂圆就往死敌的脸上扔,却不曾想圆滚滚的桂圆直接被明欣县主手上摇晃的扇面弹进了她的嘴里,后者猝不及防之下虎牙被弹得生疼,下意识地咽了下去,却瞬间憋得脸色通红,手掌使劲地拍打着脖颈却无济于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