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中 百日别离喜团圆 店铺转让即回乡(2 / 2)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一直等你呐!天黑了我店里没人,我去接你吧!等着哦,我去接你!”挂断电话,男人兴冲冲地开车往包家垣赶。

二十分钟,大门响了,晓星还没来得及从沙发上起来,鸿钧已笑容满面地推门进来。见晓星灯也没开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康鸿钧特别心疼。

“累坏了吧?”鸿钧坐在沙发上帮晓星理头发。

“在等你呢,竟然等睡着了。我身上酸,实在不想去镇上!”

“哪儿酸?我给你揉揉。”

晓星翻过身道:“肩膀!开机器时两手使劲抓着方向盘,肩膀僵硬得跟天天落枕了一样!”

“来来来我给你按。”

男人一上手,晓星痛得嗷嗷叫,也不管门前人看到鸿钧的车、听到晓星的声作何感想。其实,风言风语早传开了,只是晓星忙得没时间听。按了好一阵,晓星肩膀松软后鸿钧停下手,两人挤在一条沙发上。康鸿钧紧紧地搂着娇小瘦弱的晓星,包晓星也将五官埋进男人的胸膛里。正缠绵间,大门嘎吱嘎吱响了,两人惊得赶紧起来,鸿钧慌忙中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原来是学成,晓星也不避讳,指着棉布沙发上没穿鞋的康鸿钧解释说:“你康叔叔叫妈妈去镇上吃饭,妈太累了不想去,你怎么回来了?”

学成用右手食指在嘴巴跟前勾了勾,然后指了指哈哈家方向。

“叫妈妈去吃饭吗?”

学成点点头。

“谁?大舅妈吗?”

学成点点头。

“你吃了没?”

学成点头。

“你先去,妈妈送走康叔叔马上过去!”

学成点点头,转身昂头平静地走了。

康鸿钧吓得不敢吱声出气,等学成走后才小声说:“哎呀妈呀!吓死我啦!你还挺淡定的呀!虽然没干啥,但也吓出一身汗,你看看我额头!你儿子……学成他懂了吗?”

“懂了。我跟他说过,我说我跟他爸爸可能要离婚,我们以后会在村里生活,他反应很平静。”

“哦……那你没提我吗?”鸿钧笑眯眯地问。

“还用提吗?你天天往这跑他看不见吗?你当十岁小孩很傻吗?”

“哎呀……我没你那么淡定呀!我超超(康鸿钧儿子康健超)过年十四了,憨得跟牛一样!”康鸿钧笑着整理头发。

“我跟他爸爸……从来没在学成面前亲过、抱过,拉手也没有!桂英跟她老公动不动在小孩跟前搂搂抱抱,实际我挺羡慕的!不是替我羡慕,是替成成羡慕。他一生下来我们感情就不好了,小孩从来见过父母恩恩爱爱是什么样子,父母之间怎么吵架骂人怎么打架出血成成倒是从小看。我小时候一直看我爸打我妈,现在我儿子也这样。”

晓星说到了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鸿钧赶忙过来抓着她的手腕安慰:“我们家也一样,我超超的童年跟你儿子差不多!会好的,会好的!”

“你刚才说我很淡定,那是因为我不感到羞耻成成也不会看出羞耻,我感到正常他从我的神态里也能看出一切正常。以前,我们母子俩受的惊怕太多了,我害怕得根本没有心思思考吵架或打架以后我一个母亲在小孩面前是什么表情神态。现在不一样了,我不用说什么,我用行动告诉他感情好的大人之间是什么样子,她英英阿姨跟致远叔叔在人群里拉手搂腰摸摸头是非常正常的。祖孙之间、兄弟姊妹之间、父母子女之间可以亲亲抱抱,为什么爸爸跟妈妈两个人不能亲亲抱抱?我糟糕的婚姻已经影响了我女儿,在学成身上,我必须要改变!要不,他这辈子也不幸福。”

“你俩……影响你女儿什么?”

“我女儿梅梅……她有些看轻恋爱婚姻,可能是我的婚姻和她小姨的不婚影响了她吧!”晓星叹息。

“你想得很深,我也要反思反思。”

“鸿钧我得走了,我大嫂等着呢!”

“好。本来想给你带饭,我怕羊肉汤带过来凉了不好喝,下次还是去我那儿吧!”

两人搂搂抱抱一番别离。鸿钧走后,晓星去大嫂家喝热汤。村里的谣言早洗劫了包晓权家,晓权生闷气,碍于这种事男人难以启齿,多次撺掇妻子提醒妹子晓星。今天刚好赶上了,包晓权挤眉弄眼地示意妻子说道此事。待房间里的闲杂人等被包晓权赶出去以后,晓星没心没肺地喝着排骨汤,五十多岁的维筹母亲眉眼跳舞一般不知从何说起,冷风从牙缝里进进出出成不了话。

“嫂子你有事儿?你是不是想说啥?”晓星瞟过嫂子诡异的表情心里好笑。

“我啥也不想说……是你大哥!非让我开口!”

“说什么?”

“你跟那个康老板,现在是啥关系呢?不是我问,是你大哥要问!你你……你二哥二嫂也问!”

“哈哈哈……”晓星见憨厚善良的大嫂忽地结巴,不防备大笑起来:“嫂子,不止我二哥二嫂问,全村人都在问吧!”

维筹母亲被她逗懵了,挠着脖子两眼瞟来瞟去,早忘了维筹他爸究竟让问什么。

“你跟垣上人说,我要跟那个康老板结婚啦!”晓星为关于自己的谣言添油加醋。

“啊?那你离婚了吗?”维筹母亲三观被震,老妇人双眸挤成了斗鸡眼。

“没有!哈哈……”晓星差点笑喷,两手拍着两腿笑得屋外人抻脖子皱脸。

“星儿可别乱说!名声不好!成成还在身边呢……”大嫂小声提醒。

“我跟钟理要好的话,我不会一个人回娘家!学成这样子,正是钟理打的。我俩彻底完了,这辈子我也不想提他,今晚回去我马上写离婚协议书,要不是这段时间忙着种地,我不可能把这事儿一推再推!水地旱地加起来我还有十几亩没种,嫂子我每天多忙你还不清楚吗?”晓星说完这些,大出一口气。

“我清楚我清楚,这不……村里流言蜚语一波一波的,总有那好事的婆娘天天在门前传这事儿!你大哥听了他快活吗?不是亲哥也是堂哥,咱们一大家的,脸上不好看呐!路口门朝北那家的老太婆前几天还拉住维筹他媳妇问你,说维筹他姑跟开大车的男人是啥关系!”

晓星一听这话,沉沉一叹,放下汤勺说:“我俩是老同学,他在追求我,我有意于他,就这么简单!婚我会马上离,不用催!你告诉我大哥,叫他别什么离谱话全往心里去,累不累呀!为这种事儿耗心思费唾沫值不值呀!嫂子你放心,这事儿我来处理,暗的不行来明的!”

果然,四月清明节的时候,村里人祭完祖大多休息。包晓星那天下午黄昏时拉着康鸿钧在包家垣相熟的邻居门前挨家串门子,嘴里说的全是提前备好的关于出苗杀虫的一些问题。村里人见他俩光明正大、说起种地义正言辞,流言也不好意思再乱传,倒是康鸿钧被晓星拉着到处展示特不好意思。

这晚喝完汤回去后,晓星思来想去,觉得对过去必须要作个了解,离婚迫在眉睫。这晚她起草了离婚协议书,关于他俩之间的共有财产和小孩抚养一一做了说明,第二天发给桂英看,桂英转手发给一律师朋友过目。三月十七日,离婚协议书回到包晓星手里,再次修改后她于三月十八去镇上打印,打印完签了字当天在镇上的快递公司邮寄了。

邮寄了离婚协议书,包晓星浑身轻松。那天从邮局出来走路也是飘着的,看路人时她一直在傻笑,去到康鸿钧店里,鸿钧正在外面引着客人介绍农用机。晓星拐弯偷偷进了鸿钧卧室,脱了厚外套直接盖着被子踏踏实实地枕在鸿钧的枕头上酣睡。从睡前到醒后,女人一直在笑,笑人生要逆袭、笑幸福唾手可得、笑未来可期。

包晓星二十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松弛惬意,因为离了婚,因为遇见鸿钧,因为身在乡野,因为她开始有了未来。

三月十六日上午,钟理跟老陶介绍的人一番长聊后签订了店铺转让合同,转让费用为十三万元整。签订合同后钟理请人将家人在铺子里的残余东西全部处理转移,当晚交付了子上下两层一百二十平米的钟家杂粮铺。这天晚上,铺子大门上挂了十来年的牌匾被扔掉了;也是这天晚上,钟理买了回老家的最快的车票;同样是这天晚上,钟理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深圳的家——富春小区。

富春小区是他苦心打拼买给晓星的房子,是两人决定在这片热土上奋斗一生的安息之所,没想到他最后几天居住,竟是为了离别。

一切决定自然而发,不需要思考,短短时间内他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期。未来彷徨,黑暗已过。

很快,钟家钟家杂粮铺子换了新的主人。经营宠物粮食批发、兽药批发的那两合伙人赁下店铺以后,花了三个月简装,花了一年半维持经营,最后跟很多店铺的命运一样,在YQ中冒险开业、在YQ中黯然转让。

三月十七日,马桂英和婆婆的隔离期结束。上午十点婆媳俩万分感慨地一路排队经过繁琐手续出了酒店时,家人早已捧着鲜花来接。彼时王福逸也欢然而来,在酒店门口的车里隔着玻璃远观。他原想在桂英出来后第一个送上礼物与花束,没想人家丈夫父亲儿女四人比他先到一步,理智告诉他这时候不应出现。王福逸老远望着吵嚷说笑的桂英家人,无法抑制地不停打量那个叫何致远的半老男人,鄙视中绞尽脑汁地思考那人身上究竟有何魔力可以在没有工作、没有薪资、没有男人气概的情况下维持与桂英婚姻。

“妈!给你的花!恭喜‘出狱’贺喜‘出狱’!”仔仔手捧鲜花送给妈妈,桂英感动地捂嘴大笑,两腿早被漾漾搂得紧紧。

“妈你辛苦了!”致远同时捧上自己的一束康乃馨送给妈妈,而后接过了老人手里的箱子包包。

董惠芳朝亲家公招了两下手,随后抱着康乃馨呜呜咽咽地伏在儿子肩头哭泣。一家三代轮番地相互搂抱呼喊,桂英跟老头之间却像隔着一条莺歌谷似的跨不过去。想将自己的花送给父亲,这想法一次一次地在脑海中盘旋,最后活活在和儿女的亲昵中压制下来。久别重逢,她只唤了一声“大”,老头回了一声“嗯”,而后父女之间再未说话。倒是何致远母子俩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不停地在中间找话题拉家常。

如此磨磨唧唧、哭哭啼啼、说说笑笑,一家六口挤在一辆车里热热闹闹回了家。回家后仔仔急着点外卖大餐,致远和桂英卖力地给母亲铺床整箱子放衣服,老马照旧静静地躺在阳台边吧嗒吧嗒抽水烟,只剩漾漾在大人之间不停地问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奶奶睡在我床上。”

有些伤痛,医治不了,只能延缓。

黄昏时,一家人各显才能共做晚餐。桂英做了个番茄炒蛋、凉拌黄瓜,董惠芳挽袖炒了个红烧肉、外婆菜、魔芋烩豆腐,致远做了一盆油泼面,老马最先炖了个老鸭汤。七点开饭,一家人欢天喜地论辈排座吃团圆饭,桂英夫妻坐西边,两孩子坐东边,二老一南一北一人照看一个宝宝吃饭。

“漾漾吃胖了,我刚回来一称,重了四五斤!天呢吃面发胖!吃面发胖!”桂英赶着夹菜。

“宾馆饭不行,吃得我没胃口,远啊你学校的饭菜怎么样?”惠芳问儿子。

“我隔离期间吃的是酒店的盒饭,还可以吧!学校的饭菜吃了三天,很清淡!没辣椒哈哈……”致远说完给旁边的岳父夹菜。

“隔离期天天测核酸天天测!测得我嗓子嗷嗷干呕!”桂英道。

“奶奶你做的红烧肉超好吃!好吃好吃!”仔仔不客气。

“仔儿你是不是瘦了?”老太太摸着边上的大孙子慈眉善目看不够。

有人问话老马抬头一答,没人问时老头哼哼地喂漾漾吃饭。餐桌上一家人天南海北地乱侃,独不提大哥兴邦的事情。桂英瞅准时机发了个朋友圈,将一家人笑呵呵阔别三月终于团聚的这顿饭发了出去。晚饭后一家人坐一堆聊天,九点多董惠芳累坏了回了漾漾屋,桂英和漾漾一起给奶奶暖被窝,致远在客厅陪老头看电视,仔仔对老家感兴趣问了好多问题,后来问到大舅的事情时父子俩一问一答几乎没停,老马这个最关切的人活生生成了一个沉默的局外人。

这一晚临睡前张明远刷朋友圈,刷到马桂英发的一家合照时,这才知继母董惠芳被接去了广东。原想等YQ最紧急的时期过了他便把老人接过来,谁成想那边人捷足先登。这可怎么办,妻子怀孕五个月,丈母娘天天生事,保姆明言豆豆外婆在她不方便来,眼见月份越来越大,这可怎么办。

“诶,豆豆他奶去了深圳,你知道吗?”张明远问身边正刷短视频的妻子。

“不知啊!之前我跟妈联系多,后来越来越少,她不怎么回我消息……你说什么?妈去了深圳?”陈青叶故作惊慌。

“我看仔仔他妈妈发了朋友圈,早把人接过去了!”张明远让妻子看图片,一脸怅然若失又假装不在乎。

“咱这边不接,人家接了很正常呀!那边是亲儿子,你又不是!早先爸的态度模模糊糊你的态度也模模糊糊,现在想接下不来台,何必呢!豆豆他奶奶又不傻!我提醒过你,你又不听我的……”

“那时无~症~状~感~R者特别多……不能冒这个风险……”

“那你说深圳那边这时候接人过去冒的是什么风险?平时特别礼貌客客气气,关键时候你从没把老太太当自己人看!”青叶说完转身侧躺。

明远深吸一口气,半晌望着天花板开口:“也不知这时候她怎么能出湖南进广东呢?”

“这是亲儿子该发愁的问题,你就算了吧!”

“别老说蔫酸话!搁你身上,你大几十岁了家里来一老妈子你能把她当亲妈看?怎么可能!我觉得我对她已经很好了,对我妈我也没这么客气过!”明远生气了。

“也是,爸妈是半路夫妻,领证时年纪还那么大,你说豆豆他奶把你一大几十岁的外人是怎么当儿子看的?还有,她为啥对豆豆那么那么好呢?又不是她亲孙子!”青叶尽量保持语态平和。

“现在事已发生了,提这个干什么!我还不是替你操心,你怀着孕家里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我怀着孕家里闹哄哄,跟豆豆他奶有什么关系?”

“别有一搭没一搭的,没完没了了你!”明远生气拉被子,青叶闷叹,不再说话。

这一晚最慌张的还数老张头,因为马桂英发的团圆饭的一组照片正是针对他们老张家人发的。老头很晚才看到朋友圈,一直觉得自己条件好以为可以把董惠芳牢牢拿捏,没想到惠芳一声不吭地去了深圳。十点刚过,老张头唉声叹气,最后拨通了老伴的手机,面对老张的问话董惠芳不想解释嘴里结巴。

“妈我来接吧!”漾漾已睡着,婆媳俩还在漾漾屋里聊天,桂英见婆婆面露难色,挤挤眼要帮忙接电话,董惠芳索性甩给她。

“喂?张叔叔呀,你好你好!这么晚了还没睡吗?好久没给您打电话了,您身体怎么样啊?怎么这么晚打来电话……”

“哎张叔叔您是不知道,致远刚刚找到工作一隔离完马上上班,仔仔今年升高三得个人全力照顾,漾漾才中班天天要人接送陪伴,我父亲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而且我大在深圳不是长待,天天念叨着屯里呐……张叔叔我是这样想啊,漾漾幼儿园还有小学这几年让我妈帮忙带带,也只几年功夫,反正我妈一个人在纺织厂的老楼里闲着没事,还不如来深圳帮我看孩子……”

“你们家豆豆现在也大了不用人操心了,我妈老说亏欠漾漾亏钱漾漾,这回来深圳老小两个亲热得不得了!致远平日里老说对不起妈、照顾不了妈、没时间看妈,现在来深圳了——皆大欢喜!深圳的医疗条件又这么好……”

马桂英换成客服口气,认认真真地打太极,噎得老张头除了嗯嗯啊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月十八日,晚上钟理请客老陶下厨,大强、老雷、赵云应约前来,五个人凑了一桌吃火锅。钟理以感谢老陶这个介绍人为由,绝口不提自己要回老家的事情。繁华的深圳,饭桌上不适合聊伤感的话题;人来人往的顶级都市,杯酒中不适合谈离开的祝词。三盘牛肉、一盘大虾、一盘鲍鱼、一盘海参、两盘羊肉……满满当当十几盘肉、三瓶名牌酒是钟理对朋友最后的诚意。

这一晚钟理一夜没睡,继续在富春小区周边夜游。三月十九日一大早钟理拉着前几天收拾好的两大箱子悄悄离开了深圳。上午十点,高铁行至湖南时他给晓棠发了一条短信,拜托她处理一些事情,同时将家里的备用钥匙告诉晓棠。这天周四,中午吃饭时看到短信的包晓棠莫名其妙,压根没搭理。

因为YQ延期,巧的是晓星寄来的离婚协议书三月二十四日才被分派到了富春小区大门口的货架上。快递员打钟理电话钟理没听完直接挂了,那时睡在堂弟家炕上的钟理已无心过问关于深圳的任何事情,直接把快递电话设置为骚扰电话。YQ解封后,离婚协议书连同文件夹被快递员从门缝下塞到了钟理家,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到协议书的人竟是五一假期偷偷溜回来的钟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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