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上 因帮洗澡一家混吵 女人委屈老人病倒(1 / 2)

“为啥给漾漾洗澡,不是你是她爸”老马微张着嘴出了卫生间,走到桂英跟前,歪着脑袋,神色玄而又玄。

“你没看见我工作嘛”被打搅的桂英摊开自己两臂间的一滩东西,表示自己超级无敌忙。

“哪得有大老爷们家的给女娃娃洗澡、剪脚指甲的”老马一脸皱皱巴巴。

“她才四岁,懂个屁”桂英烦躁。

“她要不懂,你现在赶紧得教她懂问题是娃儿明明懂了,你个愣怂还以为娃儿不懂你迷糊得觉着没问题,不代表娃儿没有漾漾早都有性别概念了,老早就知道男人长胡子、女人留头发了你四十岁了,咋糊涂得很”老马指着桂英嘴上狠狠地叱责。

“知道又咋样人家爸爸给孩子洗澡的多着呢,正常着呢,别在这儿小题大做”桂英大条。

“哎呀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没见过你这么混账的迷糊又荒唐你为娃儿以后多考虑考虑行不行”老马拍着桌子异常激动,继续喷着唾沫说:“娃儿这么小一点点,让大男人给她洗澡、剪脚指甲,将来大了她还以为男人就是伺候女人的谈恋爱的时候要提出让人家男娃娃给她剪脚指甲,这像话吗”

“要那男娃娃愿意呢”桂英仰起头睁圆眼。

“要愿意的男娃娃,他能有啥骨气你要让漾漾当第二个你吗”老马伸长胳膊指着桂英的眉心。

“当我又咋样我是犯法了还是不道德我好好过我的日子,有啥见不得人的咋到了你嘴里我这一家四口那么龌龊”

桂英说完,板着脸假装继续工作。

老马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桂英食指晃动,咬牙咧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早听两人在吵的何致远给漾漾穿好衣服,安顿好漾漾,自己出来弯着腰小声调节:“那个英英,漾漾头发还没洗,你去洗吧。”

“我不去没空”桂英半睁着眼、高抬着头,说给老头听。

老马怒火未消,转头指着致远骂:“你也是没皮没脸三岁以后,你当爸的就不要给女娃娃洗澡了,这么大年纪你不知道”

致远红着脸解释:“她六天没洗澡,脖上能刮下泥来”

“脏就脏,脏又不会脏死她妈不急你急啥我从没见过一个大爷们一腿跪在地上给一个女娃子剪脚指甲这叫什么事儿”

“你说的好像我一家子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不就给娃儿洗个澡、剪个脚指甲嘛漾漾一生下来是致远在管,从小拉屎拉尿、吃饭喝奶、穿衣服穿鞋全是她爸在照料,洗个澡有啥奇怪的从你来家到现在,一直是致远给漾漾洗澡,你今天才看见呀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为这的闹啥闹到底想咋”桂英不客气地冲老头吼。

“哎呀呀我闹啥闹连仔仔都知道避嫌,为啥当爸的不避我想咋该你洗澡,就得是你洗澡婆娘家不管娃儿,忙个锤子工作”老马又指着桂英喊得震天响。

致远连带哀求地冲桂英说:“赶紧英英,你给漾漾洗头去吧工作先搁一搁。”

“我不去”桂英靠着椅背,双手抱胸,鼻孔朝天。

“你去不去”老马狮子一声吼。

“不去”桂英临危不惧。

老马抿着嘴,一把将桂英桌上的东西夺来,撕个全烂,然后扔地上踩。夫妻俩见老汉大动干戈,致远吓得扭身子往后缩,桂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坐得笔直。

半晌,桂英冷静开口:“我说不去,就不去”说完把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瓶罐杯子一股脑摔在地上,而后仰头挺胸优雅离开,去了屋里。

父女俩发脾气的模式一模一样。

哗啦啦、咣当当、啪嚓嚓保温壶、玻璃瓶、一家几口的大小口杯、茶壶茶碗小碟子全在地上打滚或碎成渣滓。听见动静的漾漾躲在卫生间最里侧不敢出来,传出来的哭声却撕心裂肺。老马转头望了望卫生间,一叹,扶着墙慢慢走去了阳台。

致远瞧着地上的东西,揪心痛心,不为自己,而为妻子。丈人所撕的,是桂英最近记录工作的小本子,好些电话、联系人、待办事宜是出差时一一记下来的,方才打电话跟客户聊的很多新工作也随手记在上面,如今被老头这么一弄,数天的工作成果付之一炬。

致远管不得漾漾嚎哭,取来扫帚先将玻璃渣、水杯、茶壶等等收拾了,然后一片一片将老马撕掉的纸捡起来,放在厨房比较隐秘的一处格子里,接着他跑去卫生间满头大汗地哄孩子。老马斜瞅着他这副小人模样,心里更是瞧不起、堵得慌。

自打来了这家里,老马所见所闻皆出耳目。给漾漾洗脸刷牙的是致远,给漾漾削铅笔、买本子的是致远,给漾漾挑裙子、添背心袜子的致远,给漾漾刷鞋子、收拾玩具的是致远,给漾漾擦屁股、处理尿床的是致远,哄漾漾睡觉、给漾漾买头绳的还是致远乍一看,不了解的人还当娃儿没有妈呢

其它的老马可以容忍,你说半百的老爷们给四岁半的姑娘洗澡这事儿老马气得牙痒痒。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多大为大不正是在孩子有性别观念的时候嘛。在老马的年代和观念里,姑娘多金贵,不管是女儿还是孙女、外孙女,三岁以后老爷们很少有肢体触碰。女娃娃均是女人家照料,为的正是从小沿袭其祖母、母亲身上的优良品质内敛、慈柔、宽和、勤劳、细腻、规整、体贴话说,漾漾从她妈哪里学到了什么不回家还是喝醉酒

致远那头哄好漾漾,将漾漾抱进她房间,捡了两件玩具给她玩。安顿好小女人,致远转身溜进自己房里看大女人,不知桂英安静片刻以后心情如何。致远悄悄坐在了床边,望着靠在床头生闷气的妻子。一直憋着撑着的桂英见致远来了,气更大了,鼓着不言。

“亲爱的,别气了。”致远低声开口。

“我气什么呀”桂英压着嗓子,满脸蔑视地问。

致远转头沉默,思考片刻答:“爸说的也有道理,以后你给孩子洗澡呗。”

桂英一听这句,勃然大怒,刹那间一跃而起跪在床上,居高临下指着致远吼:“什么都是他说得对什么都是他说的对你没脑子吗既然他说的对为什么你要犯错为什么明知他说得对还给他留把柄骂你”

“呃以前没意识呀”致远实话实说,声音异常不自信,佝偻的脊背显得更加可怜。

桂英拍着枕头又吼:“他不说你没意识,他一说你就有意识你还有没有脑子呀我处处替你说话,处处在乎你的感受,结果你一点原则也没有,一开口总是顺着他、说道我请问我错了吗我刚说了我不洗我不洗,你一进房子偏要让我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什么或不做什么”

显然,此刻的马桂英已然怒火中烧、失去理智半疯。

老马听见他俩在屋里大吵,哼了一声,心下爽快,又不痛快。他俩的问题必须得他俩解决,倘他俩不认为有问题,纵外人怎么吵也无济于事。

“没要求你什么这不漾漾大了嘛确实得你去洗澡了。”致远低着眉头。

“我去给她洗澡,你去给她赚钱吗”

桂英说完,自知后悔,泪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掉。

致远惭愧,无言可对。

夫妻俩干坐着,许久。

委屈的桂英,两边不讨好。委屈归委屈,钱还得照赚,工作还得做。女人一边啜泣一边换衣服收拾,东西备好后攒着大泪打算出门。致远见她额外带着些纸张和笔在包里,赶在桂英出门前说:“爸撕碎的,我待会给你粘起来,拍个照发过去。”

桂英没理会,新一波眼泪来得更猛烈。

出了家门,找到一家咖啡馆,在比较隐秘的地方,桂英重开炉灶,重新整理工作。致远这头忙着复原,一个人坐在房间地上,一片纸一片纸地粘好,然后以最佳的角度用手机拍好发过去,心里只想着能帮上她、对她有用。

手机叮叮叮地隔一会儿响一下,桂英每收到一张复原的照片,心里便多一分愧疚。每次他们为大原则吵架时,何致远总是用晚上给你做饭、我去给你买鱼、你手机没电了我给你充电之类的话作吵架的总结语,桂英哭笑不得。

她怨他没骨气、没原则、没本事,可是她又贪恋他对她的好滴水之恩的好、静水流深的好;她嫌他软弱、不争,可是她又仗着他的软弱不争为所欲为、逍遥自在地在这个家里当女霸王;她气他没收入、不交际、整天圈在家里,可是她又迷恋自己因此获得的这份踏实、安全和心的归属。

她嫌弃他的,正是她深爱他的。

她这么为难自己,是因为童年缺爱吗

临近晚上六点,气消了大半,肚子也饿了,心情焕然一新、想法随之焕然一新的桂英收拾东西。父母与子女的矛盾,再深,不疏;公婆与媳妇或岳丈与女婿的矛盾,再浅,不亲。桂英离开咖啡店,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脑子里搜索用哪句话跟老头破冰释嫌。

到家后致远在做晚饭,仔仔刚从补课班回来吃水果零食,眼珠子扫了一圈,老头却不见了。桂英不好意思,抻着不问,谁想被仔仔先问了。

“我爷爷怎么了”仔仔从冰箱里拿了瓶汽水,朝餐厅走来。

“怎么了”桂英坐在餐桌前,不动声色地抬眼反问。

“我五点半回来,他一直在睡觉,平时很少见他睡觉的。刚刚我换衣服时听他睡觉呼吸像哭似的,很明显有点儿气短。”仔仔模仿着爷爷睡着后呼吸的样子。

虽然好笑,桂英却笑不出来,心里直咯噔一下,故意板着脸嘴上逞能:“谁知道他哪根筋不对装的吧”

“怎么你们又吵架了”仔仔见妈妈不高兴,忙拉开椅子坐在妈妈边上问:“为什么呀”

“你爸给漾漾洗澡,漾漾六天没洗澡了,被你爷爷撞见了,大呼小叫的,说咱家这这那那的不正常哎”桂英摇了摇头,拄着腮帮子,想起中午吵的架,心里依然不痛快。

“这个问题我跟我爷爷站一队”仔仔喝完汽水不痛不痒地说。

“为什么”桂英头往后缩,惊讶,却压着惊讶。

“这不漾漾快五岁了有什么为什么”仔仔不好意思明言,到嘴边的话顺着冰凉的汽水,重回到了肺腑内。

“五岁也是小孩呀她五岁又不会洗澡”桂英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