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儿,你把门关了,爷跟你说点事儿。”
嗯?”仔仔关了门,一脸狐疑,悄悄坐下。
爷问你,银行卡能给微信赚钱,是不?”哄漾漾睡着后的老马一直愁眉苦脸,直到憋出了心底的大招。
呃是吧,你可以这么理解。”
最多能转多少?”老马双眉高挑、语音轻微。
我好像听我妈说,一天之内银行卡跟银行卡之间最多转五万。”
哦!”老马两手拄着两腿,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数分钟后,老马的食指指腹沾了口唾沫,探头指着仔仔说:“爷给你转五万,你转给你妈,让你妈缓口气,先养身子。要是紧张,再说。”
额你有钱?”仔仔一听惊得一脸疙疙瘩瘩,七窍大开,不可思议。
切”老马不屑一顾。
说着老头打开手机,在外孙的帮助下,真转出了五万元。仔仔不停手地将五万元发给了妈妈,然后将屏幕摆在老人跟前,以让爷爷放心。操作完事的爷孙俩还没坐下,隔壁的桂英大喊一声:“仔儿!咋回事?”
这么快!我以为她睡觉呢。”仔仔说完,开门去了妈妈房里。
老马一听桂英那嗓门,知她身体好了六七成了。
仔仔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拄着脑门侧耳倾听的桂英,蓦地寂静流泪。泪水打湿了薄被,女人依然拄着脑门一动不动。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浓浓的父爱。有些承受不来的桂英在儿子面前努力假装平静,可一波一波的泪水出卖了她。
仔仔取来卫生纸,桂英哽咽着轻声说:“跟你爷说不需要。告诉你爷爷妈在基金里存了点,银行死期有一点,我和你爸的微信支付宝里各存了点,下来大几十万呢,家里不缺钱。”
桂英将家里的底儿如实兜给了儿子和父亲。确实家里目下不愁钱,可是这些钱花起来也用不了几年,以仔仔上大学、漾漾上小学以后的开支预算,约莫撑个三年勉强。她着急的是一份工作,一份可以寄托个人价值、半生心血的好工作、好平台。
儿子走后,桂英多了一份动力,对于工作又有了信心和冲劲。果然,人在制定工作计划的时候,一定要确保当下的心情是积极的、自信且理智的。消极情绪下制定出来的计划多半带着消极,没那么冒进、全面、刺激。
那屋里的老马一听桂英家还有不少家底,心里放下了大石头。另一方面暗地里替桂英高兴,永远不在山穷水尽之前弹尽粮绝,自家闺女果然好样的。人生无路时恰又囊中无粮草,无论敌人是多是少、是强是弱,这仗永远打不赢。这一点桂英随他,老村长沾沾自喜。见自己的钱兜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银行卡里,老马又窃喜,从床底下拎出西凤酒,喝了几口。
没多久致远回来了,一番大采购,两手拎着几十斤重的东西推门进来。老马迎面碰着,一见他花钱,心里顿时不高兴了,嘴上借着酒劲也不把关,站在客厅里嚷嚷:“都没工作了还买这么多东西!急用的买、不急的不要买,吃饭的买、日用的撑一撑省一省,家里没收入天天大开支,这日子还过不过呀!”
老马哼了一声,自个说完甩手而去,留下脸红发傻的何致远木讷地站在家门口采购时满脑子想着桂英爱吃这个、漾漾需要那个,一回家劈头盖脸先被骂了一顿。仔仔听到了不敢出来,怕爸爸尴尬。桂英听见嚷嚷下了床,她人出来时老头已经去了卫生间。她分担了些致远手里的东西,夫妻无话,一块儿将牛奶、鸡蛋、蔬菜、各色豆子、牛肉、面条、零食等放在冰箱里相应的区域。
起先听父亲大吼,桂英怕致远委屈出来要为他说话,可一样一样把东西放进冰箱以后,历来在家里算大小账的桂英早口算出了他这一次进超市花的总额没有五百至少也有四百。今年收入少了,如果开支还像以前那般的话,到年底不仅不能存下钱,还得透用存款。她气致远在消费时心里没有一杆秤,更气自己从来不会把家庭经济说于致远知道。
桂英没有勇气。好像她说了便是她败了,好像她说了意味着她没那么能干。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蹊跷逻辑,可这逻辑如紧箍咒一样箍得她头疼。
所以,何致远有错吗?
从小生活在双职工家庭里,生下来就开始喝牛奶,潮流的东西他总是第一波买,何致远的前半生谈不上富有,但从不匮乏,一直到四十五岁,他的生活基本没有经历过大的波折,或者说物质生活上的倒退。
岳父说得有错吗?没错。他一个高知分子当然懂里面的意思,可是,家里的账务他知其大概,关键桂英常买的套装、香水总是上千元,他暗想不至于吧、没到那一步吧。
晚上十点半,老马在阳台外抽今天的最后一锅烟。抽着抽着,听到一墙之隔的桂英屋里两口子在谈论买车票、订旅馆的事情。
那你后天下午到上海待一天,然后周四早上去杭州也就是说得在上海订个宾馆,杭州也是”听声是致远的。
嗯,周五到南京,周六去北京”那是桂英的声音。
好家伙,刚住院还没利索,又出去跑。老马一听上海、南京、北京这些陌生又庞大的字眼,又不高兴了。微醉的老头放下水烟袋起身去桂英房子,门合着露出一条光隙,老马也不客气,推门进去了。
你病还没好,去南京、北京干什么!”老马责问。
你咋知道偷听啊!还有这毛病!”桂英直起身子喊。
谁偷听了!但凡坐阳台那儿,不是个聋子、哑子都能听到!”老马力驳。
坐在床边的致远早站起来了,在父女中间轻盈地解释:“呃爸,桂英说她状态好了、恢复了,想在展会前赶紧跑一圈!”
你咋不跑呢!她要出去出差,你就让她去?胃出血的人不是你无所谓是不?”老马指着何致远的鼻子毫不留情地叱问。
是我要去的!我要买票我要出差!他在这儿帮我呢!”桂英解释。
不是你跟我说的医生说养几天吗?全国各处跑,这就是你说的养!”老马又呵问致远。
致远挺着脸无话,桂英带着哭嗓道:“我的工作再不做来不及了!大你别在这儿瞎掺和了!”
来不及就来不及!工作要紧还是命要紧!把票退了!”老马狠狠地逼迫。